几个世纪以来，红海因身处海上航运咽喉要道，成为多国争相控制之地。眼下，加沙战火纷飞，红海上空刀光剑影交织，危机正向多维度扩散。

海面上，当地时间3月6日，也门胡塞武装用导弹袭击一艘美国货船，造成至少2名船员死亡。这是胡塞武装针对红海商船发动袭击以来首次造成人员死亡。

海面下，此前遭袭的英国货轮“鲁比马尔”号上周沉没，其所携带的数万吨化肥和大量燃油一同沉入海底，恐将危及当地生态和渔业捕捞。

在海底，多家机构近日确认，红海地区至少四条提供网络服务的水下通信电缆被切断，幕后黑手不明，为本已紧绷的地区局势火上浇油。

有舆论担心，随着巴以冲突外溢，红海会不会化为一片“火海”甚至一汪“死海”？

胡塞武装屡屡得手

为策应哈马斯对以色列的斗争，胡塞武装自去年10月以来多次使用无人机和导弹袭击红海水域关联以色列的商船，也因此遭到美英两国一波接一波的空袭。但是，被称为“拖鞋军”的胡塞武装并未被打垮，反而呈现越挫越勇之势。

据新华社报道，3月6日，胡塞武装用导弹击中一艘悬挂巴巴多斯国旗、由美国公司所有、名为“真正信心”的货船。后者严重受损，至少2名船员死亡、3名船员受伤，另有3人下落不明。这是胡塞武装针对红海商船发动袭击以来首次造成人员死亡。

无独有偶，就在几天前，被胡塞武装导弹击中的英国货船“鲁比马尔”在挣扎10多天后，最终沉没于红海。所幸船上人员均被安全撤离。这是胡塞武装针对红海商船发动袭击以来首次击沉西方商船。

面对西方强国，胡塞武装为何能“拳打脚踢”屡屡得手？

宁夏大学中国阿拉伯国家研究院教授牛新春从胡塞武装的实力、美国方面的顾虑、军事对抗的不对称性等角度进行观察。

作为也门什叶派军事组织，胡塞武装成立于2004年，控制着该国西部与红海接壤的大部分地区，据称拥有约7.5万名军事人员。

“名义上是一支民兵，实际上却拥有国家军队的实力。”牛新春指出，也门萨利赫政府时期曾与胡塞武装合作，后者曾收编政府军的很多武器和人员，是目前也门最具实力的武装力量。最近一段时期，因为坚持与美国和以色列斗争，胡塞武装在也门国内的支持度大幅上升。

为了维护自身和以色列的利益，美国不得不采取行动，联合英国多次对胡塞武装目标发动空袭。

“但是，美英在进行空袭时仍有顾忌，行动较为谨慎，不愿大规模削弱胡塞武装的实力，也不可能完全消灭后者在红海发动袭击的能力。”牛新春指出，因为也门国内仍是多股势力盘踞，胡塞武装是其中最大的一派。如果打压胡塞武装用力过猛，可能会引发也门国内权力格局的改变，再次搅动仍未结束的也门内战。这样一来，美国将面临实质性卷入也门内战的风险，背上沉重的战争包袱，这是美国不愿看到的局面。

与此同时，一边是坐镇山区堡垒的胡塞武装，一边是远道而来的美英军舰，“这本身就是一场不对称的军事对抗。”牛新春说，胡塞武装在“家门口”发起行动，甚至不需要动用海上力量，仅在陆地上进行火箭弹、导弹发射即可，袭击成本很低。美英纵有造价昂贵的航母打击群，仍在这场不对称战斗中力有不逮。

红海升起“北溪疑云”？

不过，美英两国虽在红海“踢到钢板”，但也不可能轻易罢手。只要加沙战火未熄，红海危机就将持续，不仅海上热战不止，水下也不消停。

本月初，随着英国货船“鲁比马尔”号的沉没，船上载有的数万吨化肥和大量燃油一同沉入海底，对红海环境构成威胁，也使得也门附近海域的渔业捕捞面临打击。

也门环保行业相关人士称，这艘货轮的化肥将成为藻类疯长的催化剂，将在水面和珊瑚礁上形成致密覆盖物，导致大量珊瑚死亡，从而对附近水域的生物多样性以及红海的生态平衡造成破坏。

再将视线下移，除了商船遇袭、生态危机，红海局势恶化还危及海底通信电缆。

据多家机构确认，近日，在沙特吉达和东非吉布提之间的红海海域，至少有四条水下通信电缆被切断，受损位置在水下150米到170米之间，迫使运营商更换信号传输路线，波及亚洲和欧洲之间25%的数据流量。

事件发生后，以色列媒体迅速将矛头指向胡塞武装。胡塞武装则予以否认，并声称是在当地活动的美英军队所为。有西方军方人士称，胡塞武装并不具备攻击水下通信电缆的能力。另有证据表明，此前水下电缆受损多由渔船拖网或通航船只落锚所致。

一时间，红海版“北溪疑云”冉冉升起。通信电缆受损究竟因何而起？将对红海局势带来怎样的影响？

到目前为止，电缆受损的责任认定尚不明确。“胡塞武装是否有能力破坏海底电缆是一回事，即便条件具备，它是否有意愿这样做又是另一回事。”牛新春指出，胡塞武装目前在红海打击商船，旨在策应哈马斯，迫使以色列结束加沙军事行动。其坚称只针对以色列、美国和英国的目标，不针对全球航运。如果破坏海底电缆，显然不是针对一两个国家。胡塞武装是否有意如此冒险，仍要打上问号。

作为全球最重要的三个电缆交汇点之一，红海地区共有16条连接亚欧两大洲的通信电缆系统。据估计，全球17%的数据流量通过红海水下通信电缆传输。电缆受损事件再次暴露出全球物理链路网络在关键节点上的脆弱性。

“据称这次电缆被破坏的程度不是特别严重，修复工作正在推进中。事件影响目前相对温和，但后续发展仍取决于红海局势会否持续升级。”牛新春指出。

危机下一步往哪走

商船遇袭、航道中断、生态危机、电缆受损……一段时间以来，红海这条狭长水域险情迭出。在巴以停火谈判仍在卡壳之际，红海危机将向哪里走？各方如何能找到破解之道？

随着美英军舰挺进，有评论称，红海及曼德海峡的军事化恐难以避免，该地区未来大概率会出现多股军事威慑力量对峙下的冷和平。

“红海紧张局势正朝着升级的方向走。”牛新春提醒道，如果胡塞武装与美英军舰发生直接的军事冲突，或造成美英军舰上的人员伤亡，局势将会骤然升级，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但是，红海地区并不存在所谓的“军事化”“多股力量对峙”。因为包括红海在内，目前全球主要航道的军事控制权仍掌握在美国手里。

从更深层来看，红海危机发生在美国、以色列阵营与以伊朗为首的“抵抗轴心”（还包括叙利亚、伊拉克民兵组织、黎巴嫩真主党、也门胡塞武装、巴勒斯坦哈马斯等）长期对峙的中东整体格局之下。牛新春指出，两个阵营较量多年，双方的矛盾因本轮巴以冲突进一步激化。周边的阿拉伯国家（埃及等国）则处境尴尬，正因红海局势蒙受巨大损失。

“要想彻底解决红海危机，就必须回到其根源加沙冲突上来。”牛新春认为，当前，哈马斯和以色列互有需求，围绕停火达成协议的可能性仍在。但是，哈马斯要求以色列彻底停火、撤出加沙，显然是以色列目前不可能接受的。在以色列身后，美国偏袒以色列、支持其通过战争方式消灭哈马斯的基本立场未变。美国希望从中东抽身，将战略资源投向亚太和欧洲，但又不得不保护以色列。这是美国的算计，也是它的无奈。

（编辑邮箱：ylq@jfdail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