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9日，欧盟正式开启“红海行动”——为红海和海湾地区商船护航，免受也门胡塞武装袭击。

该行动计划持续一年，可以续期。目前，法国、德国、意大利、比利时等国计划派军舰参加，行动指挥部将设在希腊。

欧盟此番出手意味着未来一段时间内，将有两支护航大军游弋于红海水域——美国率领的“繁荣卫士”联盟与欧盟“盾牌”联盟。

既有共同威胁——也门胡塞武装，又有共同需求——为过路商船保驾护航，作为跨大西洋盟友，美欧怎么不合体护航？“卫士”武装上“盾牌”岂不更具威慑力？

美国倒是想拉一支队伍一起干，但谁知振臂一呼，应者寥寥。欧洲方面，只有最铁的英国紧跟“大哥”，德国、法国、意大利、西班牙等欧盟国家都不跟，不仅不跟，还另起炉灶，自己“组团”护航。

印象中，多数军事行动，欧洲国家总与美国保持队形。

比如科索沃战争、利比亚战争、叙利亚战争，都能看到美欧齐上阵。

更别说乌克兰危机升级后，两边联手援乌反俄，不仅拉紧了跨大西洋纽带，还让摇摇欲坠的北约重焕生机。

现在轮到红海护航，欧盟国家为何偏要单干？

算三笔账

任何决策一定程度上都会考虑“性价比”，在红海护航问题上，欧盟也有必要算一算经济账、政治账和安全账。

先看经济账。对欧盟来说，跟随美国护航恐怕要在经济上付出更高的代价，得不偿失。

因为与美国相比，欧盟国家更依赖红海航线，尤其是对亚洲贸易。

数据显示，红海水域和苏伊士运河约占全球集装箱运输量30%、世界海运贸易12%。这一“海上咽喉”更是欧洲从亚洲和中东进口能源、食品和消费品的关键通道。

分管经济事务的欧盟委员真蒂洛尼近日说，由于原本通过红海的航运改变路线，亚洲和欧盟之间的航运时间增加10至15天，运输成本增加约400%。

有分析指出，全球前五大航运公司中有四家隶属欧洲，受红海危机影响，目前这四家航运巨头的红海航线几乎完全中断，已给欧洲贸易带来损失。

一些欧盟委员会专家表示，虽然欧洲商品和能源价格目前尚未受到明显影响，但是如果红海危机持续，影响恐难避免。一些欧洲企业已经因供应链受阻而被迫减产，比如特斯拉在德国的工厂此前宣布暂停生产。

在此背景下，欧盟国家一旦加入美国主导的护航联盟，就意味着与美英联手打击胡塞武装，直接把自己推向胡塞武装的对立面，如果局势升级，最终“放血埋单”的恐怕还是欧盟国家自己。

事实上，从实际效果来看，先发制人、一味空袭的“美式打法”并不管用，不仅没能打服胡塞武装，相反还陷入“你来我往”的恶性循环。

正因如此，欧盟对自身护航行动的定位很明确，即以防御为主，维护其商业和安全利益，而不会像美英那样对胡塞武装展开进攻性作战。

再看政治账。如果与美国联手护航，则有为以色列站台之嫌，恐将影响欧盟国家内部政治稳定甚至今年欧洲议会选举。

红海危机是新一轮巴以冲突外溢所致。如今，加沙战火已造成严重人道主义灾难，但以色列毫无收手之意。

在欧盟国家内部，抨击以色列、要求停火止战、保护平民的呼声不断高涨。

西班牙马德里康普顿斯大学国际关系学教授戴维·埃尔南德斯指出，欧洲民众对以色列越来越持批评态度，一些欧洲国家政府因而非常担心，加入美国主导的红海护航联盟会引发本国选民反对。

眼下，不少欧盟国家民怨沸腾，抗议示威活动此起彼伏，包括抗议取消燃料补贴、要求加薪以应对通胀、反对继续援助乌克兰等等。

若再与美国合力护航，释放力挺以色列信号，无异于火上浇油，将使欧盟及其成员国当政者面临更大民意压力，加之民粹主义、极右翼力量势头日渐上升，欧盟国家内部政治稳定乃至今年欧洲议会选举很难不受影响。

还有安全账。在欧洲眼中，中东算是近邻，该地区是否和平稳定关系到欧洲自身的安全与稳定。

去年底，欧盟已发出警告，巴以冲突将加剧社会分化，欧盟面临“巨大恐袭风险”。

有分析指出，如果加入“繁荣卫士”联盟，欧盟易被美国捆绑，最终被迫介入巴以冲突，这不符合欧盟国家的利益，也与欧盟希望缓和局势、平息冲突的诉求背道而驰。

此外，一旦红海局势升温，也可能使也门战火重燃，欧盟国家担心引火烧身。

深层情结

除了切身利益的考量，在红海护航行动上，欧盟不唯美是从，更与“战略自主”的深层情结有关。

有欧盟官员坦言，不想加入美国牵头的护航联盟，是因为“不想被美国控制”。对于联合护航行动，关键问题在于“谁拥有指挥权和控制权”。如果联合行动在欧盟或北约框架下进行，那么每个参与国都能对自己的行动保持政治控制。若是在一个自愿组建的联盟中，规划这一合作框架的国家就将掌握控制权。

这番话透露出欧盟方面到底在抵触什么。很明显，在护航一事上，欧盟国家不愿让自家的海军力量被美国控制。

早在美国宣布组建护航联盟时，法国驻印度洋联合部队司令斯拉尔斯就表示，法国军舰将由法方指挥，不接受美国的领导。

法方的表态与法国总统马克龙去年呼吁欧洲不能做“美国追随者”的论调遥相呼应。

外界认为，面对红海危机，欧盟试图彰显自身在北约框架之外维护区域稳定的能力。

意大利外长塔亚尼更是宣称，欧盟单独护航是“迈向欧洲共同防御的重要一步”。

要知道，组建“欧洲军”，推进防务自主化和一体化，一直是很多欧盟国家的梦想。

尽管乌克兰危机将欧洲与美国深度捆绑，但是也促使欧洲更加意识到“战略自主”的重要性，不仅重新审视对俄能源依赖，也重新审视对美军事依赖。

只是，独立护航距离共同防御乃至战略自主还有多远？

只要美国继续裹挟施压，只要欧盟成员国之间继续存在利益“温差”，即便独立护航迈出“重要一步”，可以想见，欧洲战略自主之路仍难言平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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