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画质差，收音更差，但陈涌海仰头朝天，慷慨激昂地唱着、任性恣肆地唱着，把听者整个儿镇住。网友们纷纷评价：“这才叫书生意气，纵声长啸！”“诗仙唱之也当如是！”

难得慷慨。陈涌海让人看到上世纪80年代摇滚青年，变身成熟稳重的中年人后仍可以保留一颗慷慨的心。如今作为中科院半导体材料科学重点实验室主任的他，曾是上世纪80、90年代北大草坪上众多弹着吉他唱着歌的年轻人中的一个。他与许秋汉、杨一等同道中人组建未名湖乐队，还出了一张唱片，名为《没有围墙的校园》。据说，当年陈涌海唱歌，满口湖南方言，台下的观众开始起哄，他便大声吼道：“听不懂的出去!”

《没有围墙的校园》里，陈涌海有一首《张木生》：

“这个城市一定有病，但他只嫌自己病得太轻。白天夹着尾巴，西装革履；黑夜拿着刀子，自己修理自己。”

另有一首《废墟》，据说是他1993年在圆明园废墟上喝酒时写的。除了桀骜的唱段，还有一段念白：“我是典型的无话可说者，我只盛开米粒大的花儿，只有片刻的芬芳。风雨来时，我会落下我所有的花瓣，免得说它们是塑料的。”

念白里还能听出他的湖南口音，朴素又真实。

因为《山水清音图》，不少网友这两天跑来听这些从前的歌。有人在底下留言：“教授，赶紧去唱歌吧，别让工作耽误了你的歌唱事业”。

回想一下，过去这几年，因为音乐选秀类节目的风靡，我们在许多“素人”的歌声里得到过感动。来自苏格兰农村，唱着《我曾有梦》成了英国达人秀冠军的“苏珊大妈”，赤着膊在破旧出租房里唱《春天里》的“农民工歌手”旭日阳刚。此后各大选秀节目如法炮制，寻找“素人明星”：“只要有梦想，人人都有自己的舞台！”

陈海涌不吃这一套，曾有不少节目邀他去表演，统统被他拒绝了。他清醒地知道，他们看重的是“摇滚科学家”的噱头。他仍专心科研，和《废墟》里唱得一样，在课堂上和实验室里做一个“无话可说”的人，严谨、忙碌、低调。

难得低调。就像陈涌海的知音窦唯，虽然发福了、秃头了，近来每次被拍到都会被网友指责“不体面”。但他一直低调地进行着音乐的探索，从不停步。粗粗一算，从2010年至今，已经出了十几张专辑。近来的作品，有人说“曲高和寡”，也有人说“返璞归真”。

《山水清音图》里用客家方言念《幼学琼林》的男孩，窦唯画。

最新的这张《山水清音图》，灵感来自清代画家石涛的画，整张专辑分为“萧和键音图”“鸣虫静夜图”“童子诵乐图”“长卷舒慵图”等片段。专辑发布以后，虽然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但仍不乏拥簇。听过的人评论：“云雾纷纷而来，如入无人之境。”看来知音，并不只有陈海涌一个。

《山水清音图》录制于4年前的云南大理，就好像是人与人之间的游戏，知音之间的“高山流水”。这里有杨一古琴和箫，也有窦唯的键盘和陈涌海的吉他，还有个小男孩儿的念白，来自窦唯一个朋友的侄子，用客家方言念《幼学琼林》。陈海涌发微博说：“头回玩即兴，属于赶鸭子上架，很是忐忑。”

一夜之间，陈海涌的微博粉丝翻了一倍，不少网友跑来“鼓励”他开音乐会或出道当歌手，别让音乐才华“被学术耽误”。不过，为什么有音乐才华就非得要当歌手呢？谁说活得严谨踏实的同时，就不可以活得洒脱狷狂？就让陈教授继续研究量子、研究纳米吧，偶尔玩玩即兴，偶尔纵情放歌。

图片来源：作者提供  图片编辑：笪曦（编辑邮箱：scljf@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