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7日，极端组织“伊斯兰国”（IS）头目巴格达迪被美国确认击毙，这个大新闻意外把两位美国总统——特朗普与奥巴马“强行对比”一番：同样展开突袭行动，同样“夺命”恐怖组织老大，同样在周日发表重要声明，同样晒白宫战况室“观战”图……然而，相似的一幕幕却蕴含迥异的细节和意味。用美联社的评论是，“两次高风险突袭，白宫的两个戏剧性时刻。”

C位与一角

最夺人眼球的无疑是两张战况室的照片，抓拍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总统。

8年前，美国海军海豹突击队在巴基斯坦擒杀“基地”组织头目本·拉丹，白宫发布了一张经典照片，照片中，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和十多名国安官员聚集在白宫战况室，通过卫星传送的影像全程跟踪抓捕拉丹的实况。

2011年5月1日，美国华盛顿，奥巴马在白宫和副总统拜登及其他国家安全工作人员监测击毙拉登行动。（图片来源：IC photo）

8年后，白宫也发布了一张类似照片，显示特朗普总统及其5名高级国安顾问在实时监控美军在叙利亚猎杀巴格达迪的行动。

对比两个版本的战况室图片，美媒发现差别甚大。

从整体构图看，特朗普版照片中，6人围坐桌边，正对镜头。特朗普明显霸占“C位”，副总统彭斯、防长埃斯珀等5名高官分列左右，呈“雁行阵”排开，“拱卫”总统。总统印章在特朗普头顶的墙上闪闪发光。

奥巴马版照片中，奥巴马却像一个“配角”屈居房间一角，而把焦点位置让给了指挥猎杀本·拉丹的马歇尔·韦伯准将，他当时正在与海豹突击队指挥官威廉·麦克雷文上将通话。麦克雷文当时在阿富汗，负责监督突袭本·拉丹住地的秘密特别行动小组。画面中，13个人挤在战况室中，显得房间分外拥挤。由于是从侧面拍摄，13人的面部几乎没有正面出现，甚至有的人只露了半张脸。墙上的总统印章根本没有出镜。

美联社指出，特朗普版的照片以总统为中心，传递出特朗普对展示权力和威严的兴趣，同时也反映了他的顾问圈子紧紧围绕在总统身边的现实。奥巴马版照片中，座无虚席的房间似乎显示了奥巴马领导一支更广泛的顾问团队，以及他对广开言路的兴趣。

从画面中人的神情举止看，奥巴马穿着一件休闲外套，没打领带，身体前倾，全神贯注地监察美军行动；其他阁员的表情也都显示出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其中表情最丰富的当属时任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她用手捂着嘴，眉头微锁，而时任国防部长罗伯特·盖茨则紧抱双臂坐在她旁边。

而特朗普与他的团队成员却西装笔挺，军装威武，正襟危坐，目光直视前方，与其说在看突袭行动的视频直播，不如说在看镜头。会议桌上杂乱放置着网线、信笺簿和笔记本电脑，与画面中森严的等级感形成鲜明对比。

美媒认为，奥巴马版的图片显得更自然，充满现场感和悬念感，而特朗普版则显造作，更像摆拍。有分析认为，从图片看，特朗普似乎更重视自己的威武形象甚于关注突击行动。拍摄奥巴马版照片的白宫前摄影师彼特·索萨则质疑，特朗普版的照片是否是在行动结束后才刻意拍摄。

夸张与克制

同样是周日“官宣”，两位总统的画风也天差地别。

“官宣”方式，一个张扬，一个低调。

特朗普先迫不及待地“打广告”，周六（10月26日）晚就发推文“卖关子”——“刚刚发生了一件大事！”此时距离突袭行动刚开始还没多久。接着，白宫媒体办公室迅速宣布，总统将在周日（10月27日）早上9时发表重要声明。十几个小时之后，特朗普召开新闻发布会。一上来并未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而是默默注视聚集在那里的记者们，吊足大家胃口后，再开始发言。

批评人士猜测，总统选在周日早上发表声明是急于抢周日早间政治脱口秀节目的风头，意在掩盖有关众议院民主党人对他弹劾调查的报道。

相比之下，奥巴马宣布击毙本·拉丹的消息却让很多人感到意外。没有提前一天发预告片，只是在突袭后的当晚，中断常规节目安排，临时插播了总统的电视讲话。据《华盛顿邮报》称，2011年5月1日，随着突袭行动的消息逐渐传出去，奥巴马的助手才提醒记者，总统将在当晚发表声明。当晚9时50分左右，白宫突然宣布，奥巴马定于当晚10时35分发表重要声明。随后，发表声明的时间还一再推迟，直至深夜。

讲话篇幅，一个冗长，一个简短。

奥巴马的讲话简明扼要，时长仅约9分钟。他没有铺陈细节，而是把重点聚焦在突袭本·拉丹的原因，以及他和他的团队评估情报并锁定拉丹住所的过程。奥巴马谈到了“9·11”恐怖袭击的痛苦并提到了受害者，强调了国家从恐袭中恢复的决心，赞扬了情报专家的技能和特种部队的勇气。讲话结束后，他转身走进白宫，没有安排记者提问环节。

特朗普却长篇大论，全程长达近50分钟。他的关注点与奥巴马大异其趣。奥巴马主要谈论的是那些参与行动的人，而特朗普更多地在谈论巴格达迪本人：他的罪行、恶名，以及临终时刻的骇人细节。在8分多钟的讲话后，他花了近40分钟回答了记者的提问。

同样是描述恐怖组织头目的最终一刻，特朗普几乎是用电影般的细节描述整个过程。“他（巴格达迪）跑进了一条死胡同，一路呜咽、哭泣和尖叫，然后就死了。”“他走到了隧道尽头，我们的狗在追他，他引爆了自己的（自杀式炸弹）背心，杀死了自己和三个孩子。”

奥巴马却很客观冷静地描述本·拉丹被击毙的那一刻：“在一场交火之后，他们击毙了奥萨马·本·拉丹，并扣住了他的尸体。”他的大部分讲话都没有集中在本·拉丹的临终时刻，而是围绕这次行动的大背景展开。

讲话语气，一个夸张，一个克制。

特朗普惯用其虚张声势的语调说出他最喜欢的侮辱字眼——巴格达迪“死得像条狗”，“死得像个懦夫”，“他吓得魂不附体”。

对于在战况室观看突袭视频，特朗普惊叹道，“就好像在看电影一样”。

特朗普也没忘记再次与奥巴马比个高下。他在讲话中多次暗示巴格达迪之死比本·拉丹之死更重要。“这可能是我们迄今捕获的最大的（恐怖）头目。”特朗普说。

奥巴马在讲话时却很慎重，以庄重的语气发表严肃的讲话。

对此，《华盛顿邮报》评论道，奥巴马极好地掌握了分寸，语调有节制，对美国价值观的持久力量发出呼吁。而且，讲话地点选在白宫东厅，预示事件重大（通常情况下，东厅多举行重大活动，如迎接贵宾、签署重要法案等）。而特朗普却在白宫的外交接待室进行了一场50分钟的表演，以公开作秀、口无遮拦和宣泄个人不满为标志，定义了他所谓的“现代总统”。

大片与白描

关于突袭行动本身，两位总统的披露也是繁简有别。

特朗普像在演绎好莱坞大片，巨细靡遗，奥巴马却寥寥数语，点到为止。

据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报道，特朗普说，秘密行动于周六（10月26日）下午5时左右开始，8架载有美军精锐部队——包括三角洲特种部队的直升机，在“非常、非常危险的区域”上空飞行了整整一个小时10分钟，最终抵达巴格达迪的住所。许多其他美军飞机和船只也参与了这次任务。

特朗普还说，巴格达迪死后，美军在院落里停留了大约两个小时，发现了IS的高度机密材料，包括该组织未来计划的信息。在美军撤退后，战机向巴格达迪的住所发射了6枚火箭弹，将其夷为平地。

特朗普告诉记者，尽管周六晚上的军事行动只持续了两个小时，但巴格达迪已经被监视了几周。他还补充说，行动正式开始之前，曾有两到三次被叫停。

按照美联社的说法，截至目前所知的突袭行动的信息大多基于特朗普和其他政府官员的初步描述，他们急于分享美国如何捕获IS一号头目的细节。

美联社称，突袭行动得益于多年来的情报收集，华盛顿得到巴格达迪藏身消息后在48小时内便匆忙制定行动计划。

奥巴马在2011年5月1日的讲话中也介绍了相关行动的始末。他说，去年（2010年）8月，美国情报部门向其通报了有关本·拉丹可能藏身之处的线索，认为他躲藏在巴基斯坦境内。上周，他认为相关情报已经充分，授权采取针对本·拉丹的军事行动。当天（5月1日）早些时候，美军在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堡附近的阿伯塔巴德发起针对拉丹的“定点”行动，双方发生交火，本·拉丹被击毙，其尸体目前在美方手中。行动历时大约40分钟。

美媒评论，特朗普在答记者问时透露了大量有关军事行动的细节，包括行动计划、战术甚至装备的信息，显示其很不专业。曾在奥巴马政府中担任中情局代理局长的迈克尔·莫雷尔表示，总统提供细节的做法让他有点担心，“因为这可能会鼓舞一些极端分子”。

相比之下，奥巴马对军事进程的描述却简短含糊，细节几乎一笔带过，只是提到了行动地点，赞扬了执行行动的部队，并表示已经尽一切努力避免平民伤亡，仅此而已。

此外，如何确认身亡的恐怖组织头目身份也表现出特朗普与奥巴马的一急一缓。

根据特朗普的说法，巴格达迪的尸体在爆炸中被炸得残缺不全。目前尸体仍未全部找到。

技术人员在巴格达迪死后15分钟内进行了现场DNA测试，以验明“正身”。

当年，美军在击毙本·拉丹后秘密处理了尸体。美方也借助DNA检测和面部识别技术确认其身份，但是定于几天后才公布检测结果。

还值得一提的是，特朗普政府在行动前并未知会民主党高层，相反却通知了俄罗斯和土耳其。此举遭众议院议长佩洛西抨击，舆论认为特朗普的“守口如瓶”反映了华盛顿的紧张气氛。

有分析指出，特朗普之所以大张旗鼓地宣布巴格达迪的死讯，无非是为了给自己及政府加分。一则，此时恰逢特朗普因下令从叙利亚北部撤出美军而备受批评之际，特朗普政府可借巴格达迪之死作为反恐的标志性成果，回应盟友对撤军的批评；二来，可以为美国在中东维持战略收缩提供理由；三则，为明年的大选积累政治资本。周日下午晚些时候，特朗普的连任竞选团队已经急着把这次突袭变成政治资本。竞选团队给支持者发了一条短信写道，“特朗普已经将头号恐怖分子绳之以法——他在保护美国的安全。”

（编辑邮箱：ylq@jfdail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