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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时安:虔诚地与你相见▸上海市文联成立75周年◂

转自:上海文联 2025-11-24 16:08:40

“我与文联”——上海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成立75周年征文活动开展以来,我们收到了来自各领域文艺工作者的热情投稿。其中,既有他们参与文联工作、活动的珍贵回忆与感悟,也有与著名文艺家的交往故事及深厚友谊,还有对上海文艺创作实践的感受、见解或思考,以及他们对上海文艺事业的美好展望与诚挚祝福。现刊登部分来稿,与大家共赏——

虔诚地与你相见

毛时安

文艺评论家、中国评协原副主席

人生有许多铭记一生的积攒,总想等到能从容写下那些人和事时再动笔。我与文联的渊源便是如此——

曾经,一个穿着劳动布学生装的20多岁大男孩,站在延安西路200号门前徘徊。懵懂的我认定这里是一个神秘高远的文艺殿堂,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投入她的怀抱,感受到她的温暖和关爱。
岁月流逝,像一条大河,永远浩浩荡荡流向远方,也冲开了那扇铁门。30多岁仍带着青涩的我,在春暖花开的日子里,忐忑走进了这个院子。淡淡的高雅气息扑面而来,橘红色的瓦片屋顶下,长长的白色平房,棕色的拱形券门,平房前一层棕红色地砖砌的平台。平台上一张张圆桌随意地摆放着热水瓶、玻璃杯。阳光那样温暖地从平台上方的帆布天棚透下来。鲜艳的色泽和光斑有点斑驳地述说着曾经的往昔岁月。一个奇怪的联想,我想到海明威在哈瓦那、在西班牙的情景。那些名字如雷贯耳的艺术家们在这里休闲,他们在茶水和咖啡的醇香中,在敞开心扉无拘无束的交谈里,放飞。可以肯定的是,有许多佳作的构想在这里启航……眼前,就像童年在上海东区仰望的银河,群星璀璨。至今还记得,因为咽喉炎,在文艺会堂小卖部买过天明糖果厂出的润喉软糖,一股清凉的薄荷味,沁人心脾。还给牙牙学语的女儿买过一个穿着浅绿裙子的可爱的瓷娃娃,旋转起来会发出流水般叮叮咚咚的音乐。

1986年首届海平线·绘画雕塑联展研讨会

后来,慢慢地,前辈引领着我,走进了这座神往的艺术殿堂。不少人说文人相轻,但分明感到的是文人相亲相携。文联的那些前辈艺术家带着我一步步脚踏实地走向明天。1986年,近40年唯一坚持至今的探索性双年展“海平线·绘画雕塑联展”开展。时任上海美协主席沈柔坚信任地把画展策划、序言撰写的重任,交付给初出茅庐名不见经传的我。在枕流公寓,他用福建口音细细叮嘱,一次次详细地交代序言的要领,布置画展研讨会的出席名单、研讨议程。我也有幸在他家见到林风眠的画、老舍的书法,师母王慕兰常留我吃饭。还有美术评论家何振志和她的先在闲谈中给予的教诲,更影响我终生。

1986年,上海美协申报了我撰写的《中西表现美学及其影响下的绘画》意外获上海市文学艺术作品奖二等奖,奖品是郁金香奖状和景德镇花瓶,花瓶虽碎,奖状仍存。2005年,上海剧协推荐了我的《我们的戏剧缺失了什么》又在不知情中拿下中国文联文艺评论一等奖榜首,在全国产生了重大影响

做了上海白玉兰戏剧表演艺术奖20年的评委,我亲身感受到评委主任袁雪芬大姐的人格魅力。这位中国越剧改革的先驱,曾经创造了祥林嫂、祝英台、崔莺莺等不朽舞台形象的表演艺术家,以“清清白白做人,认认真真唱戏”为她的艺术生涯信条,向全体评委严肃地提出“请客不到,送礼不要”的原则,维护白玉兰戏剧奖的纯洁公正。大姐一身正气,直言不讳,恪守自己的艺术理想,深深地感染了我。

四次参加全国文代会,每次出发前市领导亲自送行、殷殷嘱托。大会散会,一众中青年艺术家簇拥着孙道临、秦怡、张瑞芳、吴贻弓、袁雪芬、徐玉兰、王文娟、李炳淑、尚长荣、蔡正仁、朱践耳、吕其明、胡蓉蓉、舒巧、方增先、草婴这些大师们,从人民大会堂东门出来,都会有来自全国各地的艺术家围上来热情洋溢地握手、问候、献花、拍照。犹记得2001年12月第七次全国文代会,大家在下榻的北京饭店庆贺孙道临八十大寿。花篮、缎带、满屋的欢声笑语,喜气洋洋。张瑞芳亲手把一朵康乃馨插在寿星的耳边。在大家的掌声欢呼声中,辛丽丽陪着孙道临翩翩起舞。窗外隆冬的北风呼啸而过,屋内一片春意盎然。20多年过去了,影册里依然保留了许多那天美丽动人的瞬间!这些瞬间有这一个共同的指向——家。几十年来,这个家里的几乎每一个成员,剧协、美协、影协、书、译协、音协、舞协、曲协、视协、杂协、摄协、民协、评协等,都和我有了亲密无间的交往。他们信任我,不时想到我,我也乐意为他们工作。

契诃夫剧中索菲亚安慰舅舅,“我们会听见天使的歌唱,我们会看见布满钻石的天空”。在文联可以听见超越世俗的天使的歌唱。文联,就是我心中一直仰望的那片“布满钻石的天空”。

最难忘2023年12月的“呼唤真诚——毛时安从事文艺评论工作五十周年暨舞台艺术评论研讨会”。50年前的1973年,25岁的我与忻才良合作的评论《众志成城 战无不胜》,发表在《美术资料》创刊号上。评协得知我从业50年,提议好好纪念一下,于是“戏剧评论”与“从艺50年”两会合一,汪涌豪拟定“呼唤真诚”主题。12月16日天寒地冻,文艺会堂却春意盎然。前辈与老友们冒寒赶来,尚长荣、濮存昕、冯远录制祝贺视频,真诚的话语如暖流涌动。我腼腆忐忑,哽咽着承诺:“不会因好话沾沾自喜,我还是原来的毛时安,不骄不卑。”研讨会后媒体争相报道,94岁的于漪老师亲笔致信:“五十年风雨兼程不寻常,我们全家向您致敬意。”

最近《万尼亚舅舅》在上海演出,结尾字幕“生命的每一个瞬间都是为了指引我虔诚地与你相见”恰是我对75岁文联的心声。

文编 | 忻颖
美编 | 音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