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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贴上标签的孩子,和为他而设的“十三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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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朱雅文 杨书源 2024-02-05 10:25
摘要:出问题的不是孩子,而是孩子身边人所信奉的教育理念和风气。

赵彬转来8班的第一天,40人出头的班级里,30多位学生没来上课。第二天,又少了两三个。

家长们诉求明确——让新转来的“问题学生”赵彬离开8班。“这是我们唯一能为孩子做的。”学生家长韩冬言辞恳切。

什么样的学生,引起全班家长如此震动?传言中,赵彬被一些家长描绘为一个性格乖戾、威胁辱骂老师的顽劣少年。

“我的孩子根本不是问题学生!转班就是为了让他换个好点的环境。”赵彬的姐姐顾珍反复澄清,渴求学校为赵彬证明。

在辽宁省铁岭市昌图县,实验小学的赵彬是否是“问题学生”的争论,已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拨开层层迷雾,人们却最终发现,出问题的并不是孩子,而是孩子身边人所信奉的教育理念和风气。

无论是急于证明孩子“没问题”的母亲王霞,还是看似“公正”的罢课家长,亦或者是好像在极力保护孩子的学校,似乎都落入了某种教育理念的“怪圈”。

罢课风波

“明天我家孩子不来上课了”“明天我家孩子也不来了”……在四年级8班的微信群里,家长们齐刷刷发出第二天孩子不来上课的消息。新入群的王霞手机上提示音不断。

“很明显,他们都是在表达对我儿子转来他们班的不满。”王霞感受到突如其来的群体压力。她很难想象,只有10岁的儿子,在学校又该如何面对来自各方的质疑。

刚进班级群,王霞收到的其他家长发来的消息。杨书源/摄

原本,她以为儿子赵彬转到8班,这场风波就结束了。毕竟,8班班主任夏老师看起来耐心谦和,和11班班主任张菲有很大区别。他在了解赵彬的情况后,曾踌躇满志:“我能把这个孩子教好。”

但是现在,学生人数太少,上不成新课,夏老师只能带着几个孩子复习上过的课。他在班级群里恳请家长们让孩子回到班级里,并安抚道:“大家别激动。”

这并不能阻止家长们扩大声势。8班家长韩冬在社交平台上写道:“该生曾在发放期中试卷时威胁全班同学,抱老师大腿大哭大闹,又给老师下跪祈求不要将考试成绩告诉家长,得到拒绝后,该生又开始威胁辱骂老师,导致班主任突发急病住院治疗。”

记者找到韩冬核实原委,她拒绝回应,并提议:“去找赵彬家长和学校了解真实情况吧。”

网络上对赵彬的攻击,王霞从不给儿子看,也从没在网上发表过任何言论。她觉得辩解毫无意义:“这些人都不是昌图县人,只是看到一面之词。”

至于自己究竟错在哪里,赵彬直到现在也说不清。“应该是老师和我都有错吧。”犹豫很久,他说,“我不应该哭,应该克制住自己……”

他指的是转班前与11班班主任张菲的一次冲突。

那天午休时间,张菲在批改数学作业,忽然把赵彬的作业本甩到了他眼前,当众宣告:“看,8道题错了4道!”

在同学们的哄笑中,赵彬委屈大哭。他说自己没错那么多题,有一两道是张菲用手机系统批改作业时,被“误判”了。

“你再哭我就给你妈打电话!”张菲离开教室时,朝赵彬甩下一句。

赵彬害怕张菲向母亲告状,更害怕张菲从此不管他。他追上前,想抓住张菲的衣角。张菲见状,加快了步伐。赵彬一路追赶,在走廊上哭嚎,直到德育处门口,四个老师一起上前,才把他拉住。

事后张菲提出请假。她对班里学生说,赵彬她不教了,并让大家明天不用来上学。第二天,班里只来了7名学生,其余30余人未到校。

张菲曾私下对班内家长表示,自己是被赵彬气病的,如果赵彬不转班,她不会再来授课。而学校方面表示,张菲请假的原因是声带长了息肉。

事发两天后,张菲回校上课,那天赵彬又被张菲批评了。前排女同学的一句“哎,又磨人了”点燃了赵彬的愤怒,两人发生争吵。那天,张菲叫了女同学的家长到校,但没有通知王霞。

之后,王霞从其他家长那里听闻:这位女同学的家长多次称赵彬是“问题学生”。

事发后,学校领导在赵彬上学的时间,带着水果和牛奶来到王霞家,给出两个解决方案——转学或调班,王霞选择了后者。

但没想到,赵彬转班后,就发生了新班级家长集体抵制的一幕。

家长们连续罢课一周后,调班被取消了。2023年11月29日,昌图县教育局发布了一则情况通报称,“经研究决定,取消调班计划。”“目前,学生已全面返校,恢复正常教学。”

“问题孩子”?

赵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我从我弟弟身上能看到自己童年的影子,敏感、爱哭,但又特别会考虑别人的感受。”顾珍感慨。

在8班上课的那一周,赵彬其实也有玩伴——从幼儿园时起就和赵彬一起玩耍的小倪一直没有旷课。“我要陪赵彬一起上课。”他甚至承诺赵彬:“无论你去哪里上课,我都跟你一起。”

但王霞仍然发现,儿子回到家后,一个人呆坐着的时间变长了。

这两年,赵彬时常感到张菲对自己视而不见。有几次张菲在讲台上发作业本,她喊班级同学的名字上台拿本子,唯独不喊赵彬。“就这样,在你面前扬一扬本子,一句话不说。”赵彬在家中,肉嘟嘟的脸涨得通红,伸手模仿着张菲的动作。

他反复回想那天张菲为何会躲他,说自己写字习惯不好,手上总是沾着一大片钢笔墨水,平时靠近张菲,她就会躲闪,并告诫过他:“你别碰到我,手太脏了!”

王霞注意到,11月底学校出的公告中,只宣布了转班计划取消,并没有对赵彬是否是“问题学生”一事表明态度。

她回忆校领导来家中探望时曾表态:这事儿不怨孩子,张菲在这件事的处理上有很大问题。

但是,赵彬是“问题学生”的说法越传越远,学校旁的小卖部店主也知道了:“四年级11班有一个学生有点问题,可能是脑子不太好。”但当记者继续追问具体细节时,她又含糊其辞,“就是听来店里的学生说的,具体我也不知道。”

放学时分,记者和四年级11班等候孩子放学的家长们聊起赵彬。一位孩子母亲听到这个名字,嘴角扬起略带轻蔑的笑,摇摇头说:“这个孩子特别爱哭,挺闹人的。”这位女士和赵彬家同住一个小区,她常看到赵彬在小区里独来独往,也不怎么和别人打招呼。

“终归是离异家庭的孩子,不太一样。”那位母亲压低声音,欲言又止。她的女儿谈及赵彬,也噘嘴摇了摇头,但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他就是比较爱哭,话多,成绩一般,但是如果你好好和他说,他还是挺和气的。”

下午四点多,昌图县实验小学校门口,学生们放学。杨书源/摄

同时,记者也询问了家长们对11班班主任张菲的评价,都是称赞:老师教学水平高,人也非常认真负责。

“11班的家长,不会有一个说我孩子有多好的,也不会说半句张菲的坏话。毕竟家长这些年都供着班主任,谁也不希望和她唱反调,让自己孩子遭殃。”王霞对家长们的态度似乎早有预计。

而在校外人的眼中,赵彬就是个有闪光点的普通孩子。

一位县里教育局领导在调班风波发酵后,旁听过赵彬上课,课后他给予顾珍的反馈是:孩子上课时挺文静的,但又是那种会让老师眼前一亮的孩子。这孩子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呀?

一直以来,王霞骄傲于儿子知识储备超过同龄人。赵彬的许多地理知识,源于姐姐买给他的书籍,比如《寻宝记》和《国家地理》。他在家里有一个专属的小书柜。

赵彬的小书柜。杨书源/摄

和赵彬交谈时,记者发现他熟知四大古国和中国的各朝各代。他关心自己家乡的情况,知道昌图县最大的粮食生产基地在哪里。当母亲提及辽宁省的经济“太次了”,他立马反驳,“中国第一架飞机是从沈阳起飞的,第一个水下机器人诞生在辽宁,辽宁还有‘辽宁号’呢!”他也期待去更大的城市走走,知道上海中心已经取代了东方明珠成为上海的最高楼。尽管到目前为止,他还没出过省,去过的最大城市就是省会沈阳。

在同龄的孩子中间,赵彬自理能力不算好,偶尔会把衣服穿反。有时,他又异常懂事,知道家中拮据,对价格敏感。他好奇大城市的消费,会问别人的衣服价格,然后摇摇头调侃一句:“太贵了,买不起。”

王霞坚持想让学校出一份声明,澄清赵彬并不是问题学生。学校刚开始并不同意。校领导开导顾珍:“孩子,沉默才是最好的回应,如果再提及这件事,只会对你弟弟带来二次伤害。”

但顾珍很坚持,针对网络上非议弟弟最多的几点疑问,她拟了一则声明,一一说明解释。

这份家属回应在网络上再度引起热浪,学校为了平息风波,同意让步。12月3日,学校发布了第二则声明:经深入了解,赵彬并不是所谓的“问题学生”,网传“将班主任气得突发疾病住院”的言论与事实不符,实际情况是班主任做声带息肉检查并未住院。不久后,王霞收到张菲已经停职在家的消息。

昌图县实验小学当时发布的公告。 来自昌图县实验小学微信公众号

   母亲的“严厉”和“宽松”

学校的澄清发出后,赵彬在校的境遇并没有如王霞预料的那样彻底改善。

一次,赵彬沮丧地回家倾诉:课堂上忽然跑来几个高年级的学生,对着他小声议论。还有一次,赵彬看到一个孩子指着他对父母大声说:“你看,这就是赵彬!”

在北京居住的顾珍反复在视频通话中告诉弟弟,学校里因为换班发生的事情,不是你的错,而是大人们做错了,姐姐和妈妈会保护你的。

顾珍甚至想过,将一家人接到北京,给弟弟换一个全新的、公平的教育环境,但是这个想法立即被王霞否定了:“现在所有的老师都像供祖宗一样供着你弟弟,起码和老师相处上,不会再受委屈了。”

王霞的考虑很现实:为了让赵彬进入这所当地最好的小学,她费了很多功夫,不想现在因为旁人的议论就放弃。

提及赵彬在学校的遭遇,王霞总是用“倒霉了”三个字带过。自从孩子“倒霉”后,她对赵彬的教育开始“抓紧”。

每天傍晚7点左右,王霞开在小区旁的药店客流稀少,她就让赵彬在柜台旁的书桌上写作业。写完课堂作业后,她会根据课程进度再给赵彬布置一些家庭作业。记者拜访的那天,王霞让赵彬抄写当天学过的及第二天要学的英语单词,一个抄10遍。感觉母亲布置的作业太多,赵彬一下着急得哭了。

赵彬的字。杨书源/摄

这些天,她正因孩子的写字问题焦虑。赵彬写的字母歪歪扭扭,忽大忽小,有的单词甚至因为字母间距不当,被分裂成了好几个“字母串”。王霞用略带恳求的语气对赵彬说:“儿子,咱们能不能把字写好一点?”

赵彬默不作声。他的手上沾着钢笔墨水,作业本的封皮也掉了一半,耷拉在那里。王霞承认,从学习成绩来看,赵彬的确也就算是个中等生。

“他姐姐当时成绩比他好多了,但我没精力再这样去管教他了。”王霞感慨。赵彬是王霞的第二个孩子,同母异父的姐姐顾珍,比赵彬大了18岁。

“我家孩子的字写成这样,我也挺意外的……”对于弟弟,顾珍一直习惯称呼为“我家孩子”,姐弟俩年龄差距太大,她总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助母亲一起教育弟弟。

在弟弟遭遇不公平对待后的一天晚上,顾珍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回到了童年的学校,因为表现不好要被老师告状到母亲那里,她哀求老师不要对妈妈说出全部真相。那晚,直到顾珍醒来还依旧在哭。

顾珍眼中的母亲,曾经对自己的学习和行为规范揉不下一点沙子。有一次她考了第一名,但粗心失掉了一道“送分题”,被母亲责备了。

当年,王霞对顾珍的要求是,钱随便花,成绩必须好。顾珍上学时,家里做生意,家境尚可,王霞每天早上放100元在桌上供女儿零花。

赵彬的家,也是药房。朱雅文/摄

赵彬的房间。朱雅文/摄

在弟弟的成长过程中,顾珍发现,母亲变得“柔软宽和”了一些。

王霞也很清楚自己心态的变化。现在,50岁的她力不从心,很多时候甚至不想和孩子多交流。

“语言和行为规范这种,我儿子不是很懂,我也不想教,我很累。”王霞认为儿子目前还小,对他的考试成绩没有太高的要求,中等水平就可以。

很多时候赵彬想找王霞聊天,她都会回复“我在忙”。赵斌也能察觉到母亲对他的忽冷忽热,他回忆:“当时张老师想要给我妈告状的时候,也是我妈对我比较热情的时候,我害怕她因为这件事又不理我。”

在家里,王霞如今的男朋友是赵彬的“保护伞”。王霞纠正说他是叔叔,而赵彬坚定地说“那就是我爸爸”。每次王霞责备他,“爸爸”总是站在他那边。

或许正是偶尔“被忽略”,赵彬有时会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主动屏蔽外界的一切。

王霞带着他和我们吃饭,席间赵彬忽然开始停筷拿起笔,专心创造他心目中的“泰坦家族”——泰坦电视、泰坦音响、泰坦马桶、泰坦电钻……

吃饭期间,赵彬创作的“泰坦家族”。朱雅文/摄

听说了赵彬的遭遇后,王霞身边的朋友都建议她要和老师搞好关系:孩子想要在学校顺风顺水,适当给老师表达“心意”很重要。

本质上,王霞不能认同。然而,赵彬是个敏感爱哭的孩子,多少得花些额外的心思。“不表示,老师真的心甘情愿做这些吗?”王霞嘀咕。

王霞也不知道对于孩子的教育,该往哪儿使劲儿了。

“学校的关爱”

年底的一天,赵彬在家又大哭了,但这次,并不是受了委屈,而是被“过分关爱”了。

原来,离开8班后,赵彬并未转回原来的班级,而是被安排到了全新的四年级13班,一对一授课——昌图县实验小学六年级,原本只有12个班级。

这个新班级,就是为了解决赵彬的教育问题而开设的。班主任是三十多岁的年轻男老师,任课老师是年级里最好的师资。

一个人的班级在一所公立小学里总是过于“另类”。很快在一周内,班里学生逐步增加至15名,除了赵彬以外,他们都来自县城内其他小学。

为了给赵彬创造一个新的教育环境,当地教育部门紧急部署,吸收这些原本无法入读实验小学的学生组编新的班级。条件只有一个——家长和孩子必须接受和赵彬一起学习。

学校领导尽力向这些有意加入13班的孩子澄清:“赵彬是正常的学生,不会影响别的学生”。

转入13班后,每到放学时分,10岁的赵彬就会不安地探头在四年级13班教室内环顾——几个同学从教室里收拾书包鱼贯而出。“怎么?他们又因为我罢课了吗?”赵彬警觉起来。

直到第二天,赵彬得知,原来是这几个新转来的学生离家远,校车需要提前把他们接走。“还好不是因为我。”他如释重负地对姥姥陈芳说。

看到孩子这样,陈芳知道赵彬遭遇的那场“调班风波”的余震,依旧还在。

在赵彬转班风波发生时以及1个多月后,记者联系过昌图县实验小学校的几位校领导,询问赵彬在新班级的后续以及张菲老师的处理意见,得到的结论均是:学校无权评述此事,请咨询上级领导。昌图县教育局也拒绝回应。

最近,王霞收到了班主任对孩子的表扬:“赵彬对人友好,给转学来的同学上洗手间带路、主动在课堂上回答问题……”在赵彬的作业本上,王老师留下了一行小小的评语“如果字写得端正一点会更好。”赵彬说,在他的记忆里,从未收到过11班班主任张老师在作业本上除了“叉叉勾勾”以外的任何评语。

新班主任给赵彬的评语。杨书源/摄

学校举办了一场四年级的读书汇报会,13个班级,每班出一名学生上台演讲,赵彬成了四年13班的代表。

这次演讲比赛,赵彬想介绍的书是姐姐买给他的《澳门寻宝记》,王霞给他写了稿子,新班主任帮着修改了一下。这场读书会显得有些“刻意”,上台前一晚,赵彬在家背稿子时,忽然号啕大哭了。

他回忆“不仅仅是因为稿子背不出来,也害怕被其他同学再次围观。”最近总有学生在他背后指指点点。“我能不能上台演讲的时候,不报自己的班级和姓名。”赵彬恳求。

转到新班级后,原班级的老同学,在学校里碰到赵彬,有些人会和他主动打招呼,还有一些人选择视而不见。

“以前11班里有对我好的,也有对我不好的同学,有的也觉得我邋遢,但8班的人什么也不知道,我就被迫离开了。”赵彬说。谈及那些议论他的 “流言”,赵彬像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那就熬吧,熬到我长大了,他们都老了,也就挺过去了。”

现在,赵彬已经很少主动提及自己在学校的遭遇了。那天他正在和记者回忆调班风波中的一些细节,忽然看到药店里来人了,他马上说“嘘”,然后陷入沉默。

赵彬的遭遇,看上去是特例,但放眼社会,却又极为常见。事件的相关方:学校、家长、老师……似乎陷入了一种怪圈,都在竭力想办法“解决”问题,然而问题却似乎越解决越多。

教育无捷径。对一个孩子来说,教育或许就体现在陪伴和倾听之中,但记者在采访中感受到,孩子的心声仍未被真正听见。

一位小学老师告诉记者,在一个班级里,常有一到两名需要多费心的学生,他们不一定是“问题学生”,只是行为不太规范。“针对这样的学生,要把他当普通学生看待。和家长多联系、多沟通。找到学生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是学习习惯不好还是家庭陪伴不够,亦或是其他方面。”

“家校联合的最终目的,是帮助学生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因采访对象要求,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栏目主编:王潇 文字编辑:王潇 题图来源:朱雅文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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