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谢剑   上海新空直升机有限公司飞行员

我是一名直升机机长，最近承担了从上海向各地运送核酸检测样本的任务。到目前为止，我们启用了两架直升机，运送出去的核酸样本超过20万管。送检城市主要集中在长三角地区，包括浙江金华，安徽合肥、芜湖、宣城，江苏南京、连云港等地，这些天我们都去过。

4月9日晚上，公司直接下发文件，内容是关于开展抗疫紧急运输的通知，动员大家返岗，共同完成把核酸检测试剂运送到外省的任务。疫情当前，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我们有的就是直升机，肯定得上。第二天中午，各位机长和机务人员陆陆续续抵达公司基地。抗疫形势紧张，大家都清楚，我们负责运送的核酸样本中，阳性检出率可能很高，我们与之接触，都有感染风险。说实话，心里有点压力，但事情肯定得有人做，任务摆在面前，没什么好犹豫的。

直升机运送核酸检测试剂，之前几乎没人试过，只能摸着石头过河。我们的直升机原本只用来载人，我们组织技术力量对直升机舱位进行“客改货”改装，拆掉了所有的座椅和扶手。把舱壁表面用薄膜覆盖，把客舱和驾驶舱中间的隔板放下来，再用薄膜封住，进行物理隔离，防止空气流通带来交叉感染。

装载是一件专业度很高的事情。一方面，装载货物不能超重，另一方面，还要进行载重平衡计算。根据客舱空间大小和核酸样本保冷箱体积，我们首先要确定每架直升机能装载的数量，较大的机型装3万管，较小的装2万管，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最好能刚好“塞满”，还要装得尽量平整和紧实，箱体之间空隙小一些，减少飞行中箱体相互碰撞的可能。

工作人员正在机舱中搬运核酸检测样本。 受访者 供图

机舱温度也有要求。公路运输核酸样本时，一般用冷链车运输，但直升机不具备冷链条件，怎么办？所有的核酸样本，首先都是用专业的保冷箱和泡沫箱装好的。为了达到要求的温度，我们飞行高度要在2000米以上——随着高度上升，气温能下降大约13摄氏度，再把后面客舱的空调打开到最低温、最强档，基本能保证有效的核酸样本快速抵达目的地。

前期工作做了很多，还是会出现没预料到的复杂情况。有一趟任务，从上海送到安徽合肥，原计划直接降落到安徽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停机坪。但出发时间晚了，我无法在日落前到达医院，周围居民楼又比较高，不具备降落条件，只能临时调整计划，飞合肥新桥国际机场。改变降落地点对应的协调工作非常复杂——我们每趟飞行，方案都要提前申请报备，沿途很多保障单位要协调，突然改变，所有事情都得重新来过；机场一下子接到任务，要腾出隔离机位，安排油车补给，让来接应核酸检测样本的车辆都能通行。

飞了这些天，我们确实挺累。运送全程闭环管理。从核酸检测样本搬运、装载开始，机长就要戴好口罩、护目镜，穿好防护服坐在驾驶舱里。到达目的地后，我们降落在比较远的隔离机位上，等待卸货完成直接离开，不下飞机，驾驶舱空间不大，一直坐着，有时候腰酸得厉害。

还有一个小插曲。我们有时候要在市中心的医院停机坪起降，因为直升机噪声很大，打扰了不少周边居民，会收到投诉。后来，有媒体发布了我们执行运输任务的视频，评论里好多人都表示理解和支持：原来这直升机是运核酸的。

有人要问了，为什么要用直升机运送核酸检测样本？成本这么高，不浪费吗？关键还是为了时效，上海抗疫最紧张的时期，核酸检测需要争分夺秒。一些支援上海核酸检测的苏浙皖城市，单程开车可能需要6个小时，直升机仅需1.5小时左右，并且能实现点对点运输，停机坪、停车场、足球场，只要有一块30米见方的平整场地，直升机就能起落。有的人还会想，2架直升机飞一趟也就能运5万管，如果用大卡车拉，20万管一趟便送完了。其实，一次运送核酸样本的数量太多也没用，每个城市能承担的日核酸检测样本数量有限，接收不了这么多。

我们的直升机已经不是第一次参与抗疫了。在2020年初，我们从上海飞往武汉、襄阳等地，给当地运去防护服、口罩等防疫物资。跟那一次相比，这次我们感受很不一样：苏浙皖一些城市的核酸检测力量也不算强，每次还能尽力接收上海送去的几万管样本，接到样本后连夜分发、检测，核酸报告出来时基本都在凌晨，大家都非常辛苦，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没有什么难关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