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周四，美国国会参议院通过一项短期调高债务上限的法案，“有效期”至12月初，以确保联邦政府在此期限前足以“支付账单”，避免引爆本月中旬迫在眉睫的历史性违约“炸弹”。法案将提交众议院最快于下周二表决。

外界认为，即使国会通过法案，也只是暂时解除警报，后置危机节点而已，并未真正消除美国联邦政府债务违约的风险。

今年危机复杂敏感

所谓“债务上限”，是指美国国会为联邦政府设定的为履行已产生的支付义务而举债的最高限额。在限额之内，美国财政部可自行掌握发债节奏；一旦触及额度“天花板”，则意味着财政部借款授权用尽。为此，“债务上限”也被形容为美国财政部的“信用卡额度”。

1917年，美国国会首次设立债务上限制度，以定期检视政府开支状况。不过，自二战以来，美国已修改债务上限98次——或是调高上限，或是暂停债务上限生效，以此解决联邦政府“入不敷出”的用度问题。

今年8月1日，债务上限在暂停两年后恢复生效。美国财政部已采取非常规措施为联邦政府提供临时性融资。但是，美国财长耶伦此前警告，国会若不及时解决债务上限问题，财政部将于10月18日用尽举债空间，联邦政府届时将面临历史上首次债务违约。

然而，民主、共和两党围绕债务上限问题始终僵持不下，且随着10月18日大限逼近加剧博弈，美国如何解决债务上限危机、会否发生史上首次违约事件，已成为市场一段时间以来密切关注的焦点。

从历史上看，两党多次就债务上限拉锯，而且总能在最后一刻“和解”，外界早已见怪不怪。但是，美国这次债务上限危机却引发广泛关注，甚至还拉响了可能首次债务违约的危险警报。官员、专家、媒体也都发出强烈预警：一旦违约恐将引发“历史性的金融危机”、美国和世界经济将被推向悬崖、重返衰退等等。

对此，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研究员陈凤英指出，此次债务上限问题与以往相比有其特殊性，它已不是单一的债务问题，而是与其他风险因素相搅合的更复杂敏感的事件。这些风险因素包括：新冠疫情前景不确定、全球经济复苏疲软、美国经济遍布风险、政治极化严重、社会加剧撕裂、人们心理承受力脆弱等等。其中，以美国经济风险为例，疫情之下，美国靠印钞发债、扩大赤字刺激经济。美联储以无限量宽——近零利率、史上最大的约8万亿美元资产负债表在背后支撑。但与此同时，美国股市、房市都已“高处不胜寒”，通胀率之高几十年未见，失业率虽降但就业不足，无不凸显美国经济日益深重的结构性问题。“在这种情况下，万一金融系统出现一点纰漏，被一根稻草压垮，就会引发系统性风险。美国又是世界最大经济体，美元能否稳定关联全球金融市场。”陈凤英说，因此，美国债务是否可持续、政府会否关门，这些传统上反复发作的“痼疾”，今年尤其受到注目。

守住底线各有盘算

或许正是在这一特殊背景下，当传来两党谈拢的消息时，美国媒体称，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本周三，参议院共和党领袖麦康奈尔提出短期调高债务上限的方案，打破两党持续数月的政治僵局；紧接着，参议院在周四投票通过相关法案，同意将债务上限调高4800亿美元，以便在12月3日以前满足政府所需的现金数额。

市场反应最敏锐。周四当天，美国三大股指应声反弹；一个月期国债收益率也跌至9月8日以来最低点。路透社称，这都表明投资者对联邦政府违约风险的担忧情绪有所缓解。

参议院此次通过短期调高债务上限法案被视为两党妥协的结果。

就如何解决债务上限危机，两党各有思路。共和党不满民主党大幅扩张财政和提议加税，要求民主党利用预算调节程序独自解决债务上限问题。民主党则不愿单独背负增加政府债务的政治压力，希望通过常规程序立法与共和党共同提高债务上限。

“预算调节程序”是一种国会立法程序，按照这种程序，与预算相关的法案在参议院只需简单多数就可通过，而不需要60票。在民主党占微弱优势的参议院，这意味着民主党人不需要任何共和党参议员的赞成票就能通过法案。但《华尔街日报》称，“预算调节程序”需要复杂的立法步骤，非常耗时。

美国舆论认为，麦康奈尔抛出短期提高债务上限的方案是在与民主党的对峙中“先眨了眼”。

不过，外界分析，在此次债务上限争端中，两党都有底线，也各有盘算。底线在于，避免灾难性的债务违约。毕竟违约会扰乱美国人的养老金、联邦雇员和政府合同工的薪水发放，并可能使国家陷入衰退。盘算在于，共和党试图重振作为财政保守派的声誉，为2022年中期选举的共和党候选人提供支持。同时，借缓兵之计避免成为立法阻挠者，招来民怨。更有评论称，共和党其实没安好心，而是采取“以退为进”的策略，向拜登送上一杯“毒酒”，将民主党人绑在更高的债务水平上，让他们“饮鸩止渴”，为其追求的数万亿美元经济支出“埋单”。民主党则希望利用短暂“歇火”，集中精力审议规模达3.5万亿美元的支出法案，这是拜登经济议程的基石。

暂时喘息风险仍存

虽然违约警报暂时解除，似乎“虚惊一场”，但是，舆论认为，两党达成协议只是将风险延后，并未真正解决问题。

“这只是提供了暂时喘息之机。”美联社称，即使众议院也批准提高债务上限法案，但并未消除两党在这一问题上的深刻分歧。

路透社也指出，短期提高额度只是暂时缓解了债务上限压力，但两党在未来数周仍将就这一问题展开高风险的博弈。

事实上，共和党并未放弃“预算调节程序”这张牌，仍想逼民主党就范。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指出，共和党试图将民主党推向失控的支出狂潮，将债务膨胀的“罪名”记在民主党账上，并让其付出政治代价。

当然，民主党也不会轻易吞下共和党送上的“毒酒”，将尽量避免通过“预算调节程序”解决债务上限问题，以免招来政治耻辱。

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副主任、教授宋国友指出，短期协议只是把问题后置，有助于缓解外界担忧，并让美国暂时解除违约风险。但是，能否真正解决问题，关键还要取决于未来两党如何博弈。可以预见的是，两党会将债务上限作为政治筹码，谋取有利于本党的利益。

陈凤英表示，两党都已着手为明年中期选举布局，双方都会互相“甩锅”，讨价还价料将更趋激烈。

不过，分析人士预计，被延后的债务上限危机大概率会被化解。

陈凤英认为，两党最终应该仍会达成妥协。预计拜登政府会将一揽子刺激方案与债务上限问题挂钩，以缩水刺激规模换取解决债务问题。

“两党不会玩火自焚，仍会守住不违约的底线。”宋国友说。

不过，对拜登政府来说，未来面对的不单单是债务危机，还有“关门”风险。12月3日，既是债务上限再次“触顶”的日期，也是避免联邦政府“关门”的最后期限。9月底，美国国会通过临时拨款法案，联邦政府得以在大限前躲过“关门”一劫。但是，这项短期拨款法案也只“管”到12月3日，这意味着美国政府仍有“关门”风险。

《华尔街日报》称，上述风险表明国会需要在未来数周内解决一系列棘手的立法挑战。与此同时，民主党还要为推进拜登的首要议程——数万亿美元的支出法案与共和党进行激烈的斗争。

“目前看来债务上限危机有望避免，但两党均未就如何长远解决僵局做出让步，双方的争执将在今年晚些时候再次升温。”《华尔街日报》评论道。

在宋国友看来，从长远来说，美国还将面对债务问题的种种风险。一是，在经济与政治因素的双重作用下，债务上限问题仍会反复出现。经济层面，联邦政府花钱速度太快，加上抗疫和复苏经济的支出，会很快触及国会规定的债务限额。政治层面，在美国政治极化的现实下，两党都有心将债务上限问题作为党派斗争的工具。二是，随着债务规模扩大和党争冒险化操作，不排除未来仍会出现违约风险。

“美国债务上限危机也为世界经济走出疫情阴影带来负面影响。”宋国友说，当前，全球经济复苏依然脆弱，新冠疫情仍在反复，这需要美国作为全球最大经济体展现出确定性。但是，美国两党就债务上限问题对掐，势必给逆风而行的世界经济、金融市场带来更大变数。

陈凤英指出，未来至少5到10年，美国以及世界其他国家都会进入“债务经济”，即经济发展与高债务并存。美国突破债务上限是否具有可持续性，将取决于能否保持经济增长。如果经济增量足以偿还存量和增量的债务，那么，就能实现良性的循环。一定意义上，美联储“放水”也是为了刺激增长，而通胀一定程度也在稀释债务。

但是，若经济增长下滑甚至出现滞胀，经济增量无法覆盖到期的债务和利息，那就较难持续，全球也要为此“埋单”，比如持有的美债将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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