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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是待改造物件,而是活生生的人”,香港情侣用魔法让“星星孩子”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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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刘雪妍 2021-04-29 06:01
摘要:小小的进步慢慢在发生,老师家长都会为这些微小的变化欢呼。

“这可是军功章,我要好好享受一下。”说完,张俊夫拿起桌上的无糖可乐,一口气灌下一大半,满意地笑了。

这位香港男生很爱笑,普通话也说得流畅,作为自闭症干预训练机构Brilliant Minds(BM,上海锐倡职业技能培训有限公司)的创始人,他每天做着与人打交道的工作,很擅长描述、引导和交流。

他手中的可乐什么来头?女友黄嘉惠拿出一张“购物清单”,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些名字和物品。原来学生小天(化名)最近的课程中有一项是外出购物,张俊夫喝的可乐,就是小天买回来的。

小天的“魔法”

对一般的9岁孩子而言,帮妈妈去家门口打个酱油,再平常不过。可9岁的小天是位自闭症患儿,能开口说话,对父母而言已经是奇迹了,更别说自主购物了。看着小天向几位老师询问需求、写清单、从货架上找到对应货品、完成手机支付,跟在身后的黄嘉惠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

张俊夫和黄嘉惠第一次见小天时,还在香港的前东家工作,他们已经是有多年教学及培训经验的督导了。小天当时只有4岁,美国的治疗师寸步不离地陪在他身旁,并用“文字沟通”的方式来“上课”:

治疗师问:“Are you ready to work?”(准备好工作了吗?),小天坐在椅子上,头歪向一边,表情木然,不为所动。治疗师兀自拿起小天的右手,在键盘上敲出“Yes”,接着她问小天“120+38”等于多少,又“指挥”着小天的手敲出答案“158”,并欣喜地说:“Great!”其实整节课,小天头都没有转过来看治疗师一眼,连哼也没有哼一声。

自问自答地上课,像是一场有些滑稽的表演。用这样的方式,小天甚至还会每周给父母发邮件“交流”。“老师自己都被自己骗了。”跟黄嘉惠交流的时候,小天的妈妈啜泣着说,“这是我们能找到的最好的机构了,创始人都有博士学历,可3年了,这样的效果怎么让人信服?”

黄嘉惠给小天上课一个半月后,有天晚上,她接到小天妈妈的电话,很兴奋地说:“你对他施了魔法吗?他自己打开了冰箱,说想吃饼干!这是他第一次说话,还主动表达了意愿。”

其实黄嘉惠也说不好“魔法”是什么,小天并没有丧失语言能力,她只是教他如何运用这个工具,并将其和自己的动机结合起来。

在张俊夫看来,“我们目标不是让他们变正常,而是帮助孩子们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这也是来沪创业之初,他最想向大众传播的新型ABA理念。

科学地使用工具

ABA,即应用行为分析。研究结果表明,高质量、足够密度的ABA干预,能够帮助患有自闭症的人群提高沟通能力、学习能力和社交行为。当然,现在社会上仍存在不少批评的声音,认为这个方法会把孩子教成机器人。还有人认为,ABA用不好就完全是伪科学。

黄嘉惠认为:“有的ABA机构的课程缺少灵活度,就会很机械。其实重要的不是给到答案,而是怎样到达这个答案。”

的确,在不少ABA机构,治疗师会用几节课来教孩子认识卡片上的“苹果”或“香蕉”图样,采用的方式就是重复、再重复。但就算认识了这张卡片,孩子也很难将这些水果的实物和画面对应起来,甚至同样是苹果,换个图就不认识了。

机械性问题或许还可以背答案,但发散性问题就必须靠思考和推理。有个阴天,黄嘉惠问小天,如果现在下雨了,要怎么办呢?小天想了一下,回答说“伞”,黄嘉惠继续问“没错,可如果没有雨伞怎么办?”小天思索了一下,指着自己的连帽衫说“戴帽子”。

答案很有逻辑,黄嘉惠忍住窃喜,继续“为难”他,“要是也没有帽子呢?”小天仰着头,小声说“你的衣服会湿。”黄嘉惠开心得要跳起来,立马发信息给小天爸妈分享。一个零语言的小朋友,居然能理解这个抽象的问题,还能给出一个合理的回答。

这也源自她多年的教学经验——“目标永远都是浮动的”。孩子有进步,就帮忙推一把,如果到了某个点卡住了,就再收回来一点点,引导孩子完成,然后再慢慢往上推。

“虽都很多机构都自称是ABA教学,但质量良莠不齐。”张俊夫说:“ABA是一个工具箱,里面有很多工具,这些工具怎么用,用得对不对,用在什么地方,都会影响干预的效果。”

张俊夫曾在香港一家知名的机构担任督导十多年,也为多个机构提供过行为分析师培训、家长培训以及海外咨询。前东家拍摄了他的系列教学视频,教授孩子如何“从零到会”,包含了很多细小的知识点讲解,有将近60集,放在网上,很多家长循着视频来机构找他咨询。

因为工作,2015年他到内地很多城市做讲座。每次讲完,都会被围住,家长们抓住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老师,我儿子是视觉型的还是听觉型的?”“老师,我家孩子几年能变正常?”

自闭症并没有这样的分类,孩子能不能变得所谓“正常”也无法武断下结论。这些他眼中的“常识”,家长们却不知道,他们获得信息的渠道太少,有很多误解。

自闭症患儿有个诗意的名字“星星的孩子”,以形容他们像遥远星辰那样,在夜空中独自闪耀。但现实却残酷得多,他们大多就是在无知或无奈中错过最佳的干预时机,以致一生孤独。

那段时间,周末从内蒙古、北京、上海等地往返香港、带着孩子来上课的家长变多了。随着和家长们沟通的增多,张俊夫意识到,应该告诉更多人,有效的干预方式是什么样的。2016年决定来内地创业后,他立刻就辞职了,黄嘉惠也很快过来帮忙。

为微小的进步欢呼

为什么来了上海?他大笑着说:“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上海!”又补充,“不是我们选择了上海,而是上海选择了我们。”除了对气候和环境的适应,他也对上海的营商环境很满意,另外,和上海的家长的缘分也是重要原因。

原来黄嘉惠只会说英语和粤语,来上海后,她报了线上课程,初步掌握普通话。如今来上海5年,他们不仅适应了这里的节奏,还在不断进步,并确定着新目标。从浦东嘉里城的一间公寓,到现在有应用行为分析师培训资质、设施完备的公司;从两个人带四个孩子,到手把手培训出了一个治疗师团队,目前有十几位老师。

“这个工作很特殊,一两年可能才入门,必须保证持续性学习和工作。”面试时,张俊夫会说清楚这一点,他们并不是唯学历选人,有人因为从小和自闭症哥哥一起长大,照护经验丰富而被留下。为了确保教育质量,老师必须一一培养,因为人手不足,他们婉拒过不少家长。

一旦接手,就必须与家长进行频繁的深入沟通。

自闭症是一种广泛性发育障碍,程度不同,症状也不尽相似。有的孩子逻辑思维很好,有的很爱说话,有的有严重的刻板行为。孩子们的情况不一样,目标也就不一样。

另外,家长给孩子们规划的生活方式也不同。他举例,有父母明确说,孩子一辈子都不会坐地铁,那教他公交卡怎么用其实就没必要;想要孩子自己照顾好自己,那会洗澡、做饭就更重要了。

“首先应该考虑影响到健康安全的行为,再去思考,哪个技能能最大程度提高孩子的生活质量,哪个技能孩子在日常生活中用到的最多,对孩子更实用、更有意义。”比如如果孩子有威胁到自己或他人生命健康的暴力行为,就不应该把时间用来教命名颜色上;一个分辨不出碗和筷子的孩子,也不可能去教他辨别一年四季。

上了一段时间课后,孩子们有的会主动跟人打招呼了,有的可以自己在家里做汉堡了,有的看完片子后能复述出来内容了,还有的知道自己上厕所了……小小的进步慢慢在发生,老师家长都会为这些微小的变化欢呼。

说到这里,黄嘉惠很激动地说:“我要给你展示一下我们的卫生间!”穿过色彩丰富的教室,角落里的卫生间与一般无异,她之所以强调,因为这是自己隔出来的,埋管引水、安装马桶,是装修时最大的工程,为的就是方便教孩子们怎么自己去卫生间。

她很认真地说,“在公共卫生间教学,无法保护他们的隐私”,之所以会在意这些细节,也是因为“这些孩子不是待改造的物件,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栏目主编:洪俊杰 文字编辑:洪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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