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飙的手术器械刚拿出，安检员已挥手放行。由于往返次数多，南昌机场的安检人员都熟悉了这位上海医生。

程飚是上海市第十人民医院关节镜运动医学学科主任，赴异地手术已成为其工作常态。这种业内称为“飞刀”的现象，一度曾被遏制。但由于实际需求的存在，不少医院采用“异地会诊”方式允许本院医生赴外地手术，却始终成为一种尴尬的存在。

“长三角地区健康服务一体化”传来新进展。前不久，长三角协调会健康服务业专业委员会成立。上海、南京、杭州、宁波等20个长三角城市加入其中。其中，就设有医师多点执业工作组。但工作组亦坦言，目前只能为跨省合作做好服务，具体法规还有待国家卫计委发布。

各方需求催生“飞刀”

记者采访程飚的前一天，程飚结束两台本院手术后，专车已在大楼外守候，赴江苏海门做完两台关节镜后，下午5时赶到昆山二院，再做两台关节镜。多年来，有外科医生除了一周两个半天在本院门诊外，其余时间都在各地奔波。有的还不止去长三角。

并不是所有医生都愿意公开谈论“飞刀”。因为“飞刀”又分两种：有医疗机构知晓的和私下两种情况。程飚选择“走正规程序”。赴外地手术前，他都要求由对方医院向他所在的十院发出会诊单。

他认为，专家级医生在上海的收入并不差，其实真正看重的是自己名气的增长，以及见各种病例的机会。一次，为给一位“不太常见”的肩袖损伤患者临时加手术，他错过动车，买普通列车站票站了5小时回上海，却依然兴奋，因为这正是他研究的课题。也正因为此，他在一年内做了1000多例肩关节镜微创手术，从中结合国内实际情况，完成了肩关节镜进口器械国产化研究，从而帮助患者降低手术费用。

来自各地患者的需求很旺盛。程飚一周往往收到的会诊请求有20台，但他只能选择10台。他“飞刀”的第一个病人是上饶地区一位医生自己的母亲。这位医生在中山医院进修，发现肩关节镜效果很好，但母亲行动不便，一家人来上海还有住宿等麻烦事，遂邀请程飚赴当地手术。效果令他满意。一位来自偏远地区的患者担心自己医疗费报销问题，也向程飚提出了赴当地手术的需求。

需求亦来自当地医院。海门市中医院医疗院长姜新峰称，他们邀请“飞刀”的一般都是存在技术落差的亚专科手术。程飚的特长是肩关节镜，曾在中山医院骨科工作19年，又赴美国关节病医院学习半年……手术学习曲线较长，县级医院有“十年差距”，专家来手术实际就是一次观摩的机会。还有外地院长不满足于当地学习，不惜在上海大医院手术台做助手、帮患者“抬脚”以换取观摩手术的机会。

交流促进成长。程飚注意到，十年前，他赴一家县级医院开刀，80%的病例是普通手术，20%属于疑难病例。而现在，普通手术当地医生基本可以解决，留给他的都是疑难患者。

有学者认为，医生并不会因为换地点而降低自己的业务水平，阻力往往来自于医生的第一执业点。但记者也留意到，越来越多的三甲医院开始转变思路。有上海三甲医院院长反问：去院外行医是增量，除门诊、手术等时间，不少专家是用空闲时间的。让他们有更多收入、顺便传播名气，作为院长为何要干涉？也有院长向记者表示，没有禁止的领域，就是可以尝试的。

一体化协调服务为先

各方都有需求，关键是对合作如何规范。

县级医院并不仅仅满足于“飞刀”合作。事实上，“开一刀就走”依然存在隐患，如术后恢复、查房等工作也是患者治疗的一部分。而部分选择私下“飞刀”的专家，正是只想赚取报酬而不想承担后续工作，才反而不愿公开化。姜新峰认为，县级医院与上海专家之间是双向选择，县级医院也应制定规范，筛选与符合自己医院发展的专家合作。比如，他希望专家在开刀之余，有固定的5至7天参与部分医院的门诊、教学查房等工作，成为医院的“挂牌专家”。据姜新峰了解，海门市正在对医改方案进行各类调整，一方面涉及薪酬制度，另一方面就是医生的多点执业。南通市卫计委亦要求本地医院加大与上海大型医疗机构或集团的合作。

而对于上海专家，也期待具体措施能完善“飞刀”中的种种窘境。比如对手术条件的标准化要求。一位三甲医院普外科医生说，有时去基层医院，空调居然对着手术台吹，无疑会增加污染风险；还比如，应规范和加强术前信息沟通，这位医生透露，病人情况有时只在电话里沟通，到了现场才发现患者并不十分适合手术，可是患者已经麻醉好……

不久前在扬州宣告成立的“长三角协调会健康服务业专业委员会”或许值得期待。该专委会是长三角协调会成立的第五个专业委员会，已经设立异地健康养老、健康技能培训与休闲文化、医师多点执业和体育健康等工作组。

目前，工作组提出了一些设想。首先就是要为医师、医院跨省合作做好服务，初步考虑将搭建一个网页平台公布长三角地区部分医院、医师的特色。但医师多点执业工作组亦坦言，只能提出一些意见，关于跨省执业的具体法规还有待国家卫计委发布。国家卫生计生委去年推出《关于推进和规范医师多点执业的若干意见》提出，要“坚持放管结合，制定完善医师多点执业管理政策，明确相关各方权利义务，促进医师多点执业有序规范开展”。

可以理解的是，设定规则就意味着可能触碰当下各方的部分利益。但此种博弈，若能从国家医疗改革之大方向出发，定将众望所盼。

（本文摘自解放日报。 编辑邮箱：shguancha@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