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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凭风而眠的孤雁,吴冠中看着他的画忍不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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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陈俊珺 2024-03-02 07:03
摘要:用艺术调剂苦难

近一个多月来,中华艺术宫举行的“中国式风景——林风眠吴冠中艺术大展”吸引了数万观众。

这次展览汇聚了林风眠与吴冠中的200件(组)代表作,可谓师生二人的史诗级艺术对话。

领略林风眠、吴冠中笔下的中国式风景,亦是感受时代的风景以及艺术家个人内心的风景。


“最重情的淑女”

沉静、淡雅的仕女图是林风眠最受人喜爱的绘画题材之一。《捧白莲红衣仕女》《琵琶仕女》《青衣仕女》……此次画展中的仕女图大多以素雅的纱帘、简约的圆窗、修长的花瓶为背景,修眉细眼的少女与书卷、古琴、琵琶、团扇、莲花相伴。这些以圆弧曲线为基本元素的仕女造型冲破了方形布局中四平八稳的秩序,使画面看起来既重心稳固,富于装饰意味,同时又充满灵动的飘逸感。

林风眠的仕女图在颜料上借鉴了西方的水彩、水粉和油画的光与色,但传达的是中国典型的闺中少女情愫。在谈到仕女画创作的风格时,林风眠曾说:“我的仕女画最主要是接受来自中国的陶瓷艺术灵感,我喜欢唐宋的陶瓷,尤其是宋瓷。受官窑、龙泉窑那种透明颜色影响,我把这种灵感、技术放在画里。”

林风眠《琵琶仕女》1960年代 中华艺术宫藏

林风眠年少时曾临摹《芥子园画谱》和西洋画片。留法期间,他受到写实派、印象派等的影响,同时又对中国传统美术产生浓厚兴趣,经历了艺术创作的探索时期。回国后他融合中西,博采众长。

中西融合并非是将两种文化的绘画技能简单叠加,而是在于你是谁,以及你自己是如何感受的。林风眠及他的学生,比如吴冠中、赵无极等都找到了各自的表达方式,将中西融合的经历表达了出来。”英国艺术史家苏立文曾这样评价林风眠。

在吴冠中眼中:“他作品的特色在于采用西方绘画块面塑造,以奠定画面的建筑性,又以宣纸、水墨使之浑厚;在于艺术构成中的几何秩序;在于黑白和彩色之浓重与衰艳”“他的画幅多方形,画中内涵多圆形”“圆中有锐,寓俏于拙,正是林风眠画面迷人的重要表现手法之一”。

在林风眠看来:“艺术之美就像人间最重情的淑女,当来人无论怀着何种悲哀的情绪,她都会使人得到他所愿得到的那种温情和安慰。”

他的仕女画是其融合中西艺术的典范,也是其笔下“最重情的淑女”。

林风眠《莲花仕女》1960年代 中华艺术宫藏

“在风里睡觉了”

林风眠爱画仕女、爱画花,爱画一切象征美好的事物。

1900年11月22日,林风眠出生于广东梅县。自幼体弱多病的他在母亲的呵护下长大。7岁那年,他在哭喊中眼睁睁看着母亲被逐出家门,母子二人此生再未相见。寻找母亲,成了他一辈子的心结,寻不见,便用画笔写下思念。

1919年底,19岁的林风眠用中彩票获得的银圆赴法留学,先后进入第戎美术学院和巴黎高等美术学院深造。1922年,他的作品《秋》入选巴黎秋季沙龙。在法国,意气风发的林风眠创办社团,并结识了蔡元培,还与一位贵族后裔喜结连理。然而妻子在分娩时去世,初生的孩子也夭折了。

1925年末,林风眠学成回国,先后就任北京艺专和杭州艺专(中国美院前身)校长。他强调“绘画的本质是绘画,无所谓派别也无所谓‘中西’”,主张“平民艺术”,提出“介绍西洋艺术;整理中国艺术;调和中西艺术;创造时代艺术”的主张。

林风眠(左一)、林文铮、吴大羽合影

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林风眠一路颠沛流离,经历迁校、并校、辞职,从“为艺术战”的校长成为形单影只的“孤家寡人”。孤居重庆时期,他以达摩面壁的勇气,大胆尝试中国画的革新探索和实验。学生李可染回忆:“有一天老师用很流利的线条画马,画得很快,从早到晚画了90张。”

1951年,林风眠离开杭州艺专,定居上海。后来进入上海中国画院工作。

在那个特殊年代,他妻离子散,忍痛毁掉自己的上千幅画作。人到晚年,他孑然一身,定居香港。

林风眠的原名是凤鸣,他自己改名为“风眠”,意为“凭风而眠”。曾有人问起此事,他打趣道:“不叫了,在风里睡觉了。”他就像画坛的一只孤雁,飞翔于苍茫天地间,曾经的挣扎与苦难都随风而逝,唯留作品任后人评说。

在展厅里,有两组芦苇与飞鸟主题的作品,它们静静地诉说着林风眠一生的故事,美到让人心痛,让人热泪盈眶:一组是作于20世纪60年代的《芦苇孤雁》与《双鹜》,另一组是20世纪50年代的《鹜群》与《芦苇》。画面中秋水共长天一色,远山近渚仿佛皆在朦胧的雾霭中,芦苇丛在疾风中摆荡,天地苍茫肃杀渺无人烟,只有鹜群在芦苇丛中极速掠过。命运之无常,人生之悲凉,无限况味皆在画中。

林风眠《芦苇孤雁》中华艺术宫藏

林风眠曾撰文讲述这一主题的创作过程:“多年前,我住在杭州西湖,有一个时期老是发风疹病,医生和家人要我出去散步,我就天天午后一个人到苏堤上来回走一次。当时正是秋季,在夕照的湖面上,南北山峰的倒影,因时间的不同,风晴雨雾的变化,它的美丽,对我来说,是看不完的。有时在平静的湖面上一群山鸟低低地飞过水面的芦苇,深入我的脑海里,但我当时并没有想画它。后来我住在上海,偶然想起杜甫的一句诗:‘渚清沙白鸟飞回’,就开始画这类画。画起来有时像在湖上,有时像在平坦的江上,后来发展到用各种不同的背景表达不同的意境。”

晚年的林风眠寄给吴冠中一幅作品作为留念,画的正是苇塘孤雁。吴冠中当即复信,并附诗:“捧读画图湿泪花,青蓝盈幅难安家。浮萍苇叶经霜打,失途孤雁去复还。

晚年的林风眠

有真正的“人”味

在此次展览的总策展人、上海市美术家协会副主席陈翔看来,林风眠的画里有一种精神、一种韧性。给他一个舞台,他可以叱咤风云。没有舞台,他就在自己的小屋里画画。在他的画里能感受到丰富的人生经历与思考,也能读出他在时代巨变中的无助、无奈与坚持。

艺术为何?学界素有“为艺术而艺术”和“为人生而艺术”之争,面对这道选择题,林风眠和吴冠中都给出了异于时人的答案——他们主张艺术应表现生命、表达情感,服务于人类,都强调艺术中的形式美及其独立价值,他们既不去迎合套用时代潮流的模版,也不为新而新、不作纯形式的天马行空。他们也为自己不迎合俗流的独立探索付出了代价。

林风眠年轻时曾试图以社会化的艺术运动提升民众,改造社会,挽救中国,但最终转向了个人化、内向化的艺术探索实践:“你必须真心生活着,体验今天中国几万万人的生活,身上才有真正的‘人’味……作品才有真正的生命活力。”

林风眠 《农妇》1950年代 上海中国画院藏

从20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林风眠曾多次参加上海美协组织的下乡写生活动。此次展览中的《渔妇》就是他当年去舟山写生时所画。当时随行的郑重多年后这样回忆当时的情景:“林先生写生的时候画当地的牛,那牛转来转去,林先生也跟着牛一起转来转去地画。他拿着画板,牛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后来我看到过他画的一幅画,是舟山的妇女捡鱼,这张画就是林先生在舟山写生回来后创作的。”

这幅根据写生创作的作品表现舟山渔场捡鱼的情景非常生动,渔妇的穿着动作都符合人物身份,极具生活气息。

《农妇》也是那个时期的作品,林风眠将塞尚、马蒂斯等艺术家的现代绘画语言巧妙地与中国民间绘画元素糅合交织。

林风眠 《白手套》1950年代 上海中国画院藏

静物是林风眠在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最爱画的题材,他笔下的瓶花、盆花、玻璃器皿、杯盘、水果都很有看头。在这些静物作品中,他探索构图、色彩、线描与色光的结合,探求水墨与水粉、东方神韵与西方形式的统一。“他的花瓶不是描画出来的,而是速写出来的,非常果断,可以看到书写性的线条。尤其是他笔下的玻璃,有着特别的质感,线条流畅惊人,这是传统画家画不出来的。”陈翔说。

人生的最后十余年,林风眠独居香港,埋头画画,他说自己是用艺术调剂苦难。他一面凭借记忆重画当年被自己亲手毁掉的作品,一面又完成了艺术上最后的探索,创作了一批力作。

陈翔坦言:此次展览有一个遗憾,就是没能从香港借到他晚年的代表作,他人生最后的“为艺术战”值得被更多人看到。

栏目主编:龚丹韵 题图来源:林风眠 《鹜群》上海中国画院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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