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春节假期,折腾了一整天,我终于从上海顺利到达德里机场,在机场门口的肯德基吃了印度专供的素汉堡,便驾车出发,开启了此次旅程。
在德里的第一站,便是去印度国立博物馆参观,车子行进在宽阔的王家大道上,左边是各国使馆区,棕榈婆娑,白厦俨然,不见丝毫脏乱;向右扭头,一眼便看到狭窄民居层层堆叠,晾晒的衣物似万国旗飘扬。印度,第一天就向我们敞开了她的多面。
国立博物馆面积不算大,1949年由当时的总理尼赫鲁倡议建立,主体为一座带有白色廊柱的三层圆顶建筑,外观朴实,与先民灵动激荡的艺术想象力形成强烈反差。恰逢当地两个中学的学生组团来参观,孩子们排着长队,叽叽喳喳,笑语不断,羞涩而热情地同我们在大厅的神猴哈奴曼石像前合照。哈奴曼是印度神话中风神的儿子,具有众神赐福的神力,顽皮贪吃,一跃可从印度跨海跳到斯里兰卡,胡适、季羡林等许多学者在对比过中印古书后认为哈奴曼是孙悟空的原型之一。正巧,我们在中国的猴年见到了印度的哈奴曼。
馆内按年代和类型分设展厅,陈列从公元前3世纪至今不同时期的各种珍贵文物。动线两侧,满是古代石雕的回廊引导着游客进入一个又一个奇幻的历史空间。石板、石方、石柱上雕刻着各类传说故事,人物、动物形态精美,保存完好。历史纠葛如过眼云烟,如今这些“见证者”同陈一室,仿佛折叠了时空——
在介绍印度河流域文明的史前室,公元前2500年,原住民达罗毗荼人崇拜母神和瘤牛,舞女和牛车(或坐骑)的艺术母题,自此肇始。
其后1000余年的两河文明,甚少物质留存,直至公元前4世纪的孔雀王朝和巽加王朝,留下了波斯风格的阿育王石柱和覆钵式的桑奇大塔,部分石雕陈列于初期佛教美术室。
与我国汉朝时期平行的印度贵霜王朝,其文化融合了印度、希腊、罗马的特点,三合一自成一体。这一时期的佛教美术室里,随处可见八字胡的男相观自在与婀娜妩媚的女身弥勒佛,体形健美,鼻若刀削,东西合璧。
二楼和三楼分类收藏了莫卧儿王朝的贵重文书和细密画,精工细作,记录了当时的风俗人情。
古代货币室藏有4万余枚古钱,还有民族服装、染织物、古代武器、木雕及民族乐器等。
参观完毕,我们坐上了前往瓦拉纳西的小飞机,暂从历史的长河里透一口气,希望能赶上次日的恒河日出。
第二天凌晨,我们一行人自旅舍穿过一片街区,挤出细长的弄堂,抬眼便是大川缓流。河边已是人头攒动,星火点点。黑暗中人们安静地登上一艘艘小红船,邻船靠近,乘客低语喃喃可闻。忽望见远处水鸟振翅,红光已自东方微微透出,船正行至大河中段。夜雾并未散尽,金辉一束,红日跃出,才发觉头顶白鸥翔集,盘旋绕船不散。
抵达彼岸,空旷的河滩满是银白细沙,踩上去柔软无声。信步而行,偶尔路过几个头顶木箱和包裹的人,当地人说里面是他们亲人的衣服和尸首,要送到河对面灯火通明的火化船上。也有穿黄衣裤的瑜伽行者,铺一块花布,做拜日式。河滩上人不多,我们装了罐细沙作纪念,站在河边等船载我们回去,回到对岸那热闹的尘间。
太阳依旧不疾不徐地往上升着,归途除了喂鸟,我还特意观察了这著名的恒河水,不清不浊,没有异味,无甚特别,可也看不到什么游鱼。
天已大亮,大家渐渐欢快起来,下船时站在旅程开始的码头上回望,仍惊讶于河畔鳞次栉比的楼房,有平民的砖房瓦屋,也有尖顶教堂、拱门神庙。同样挤挤挨挨的,还有各色人等——这边男女老少坦腹露背沐浴顶礼,那边苦行僧侣面涂白粉神色安然。
一个浑身挂满串珠的小贩殷勤地向我们推销着菩提子念珠,突然撞到身侧的小孩,高高兴兴跟我们这群陌生人打了招呼,转身消失在衣着鲜艳的人群中。薄雾中飘来焚化船上的轻烟,一艘小白船荡开水波,一只红嘴鸥引着小舟向前去。
看完恒河日出,我们需要从来时的弄堂和街区穿回停车场,两侧五颜六色的蔬果已摆摊待售,煞是好看。路边门市都开张了,涌动的人流不知为何突然停下,挤了一段才看见,一头白色母牛在闹市中闲庭信步,不知是谁用火柴棒给它细心描了眉。
同行的一位大哥身形颇魁梧,衣着新潮,如此张扬,引来众多乞讨者亦步亦趋。混乱中,我们终于来到大巴车前。这时,同行友人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道:“看!”
抬头四顾,只见不远处一个漂亮的大眼睛小女孩正坐在街边,似乎等待着正在工作的母亲。她目光炯炯,专心致志,手里翻来覆去的玩具,是一只塑料大白牛。
(作者单位:上海外国语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