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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间从嘉定往返崇明149次,紫藤“保姆”汪麟的紫藤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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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李宝花 2023-05-04 19:49
摘要:嘉定人汪麟的紫藤情缘。

5月1日清晨6时出头,嘉定人汪麟再次踏上了前往崇明的旅途。从嘉定到崇明单程120公里,过去三年间汪麟已往返了149次,总路程超过3.5万公里,再多5千公里就可以环绕地球一圈。

汪麟如此频繁地前往崇明,只因崇明有一片令他牵肠挂肚的千米紫藤长廊。今年4月的盛花期,位于东平国家森林公园内的这片长穗紫藤惊艳了众多游客。5月初花期接近尾声,汪麟仍有许多问题需要现场观察和探究。

今年66岁的汪麟,是“嘉定紫藤园之父”、世界三大紫藤园缔造者的日本紫藤专家藤本道生先生唯一的中国弟子。汪麟钟爱紫藤,自称紫藤的“一级保姆”。他最大的心愿,是将美丽的长穗紫藤传播到全中国。

结缘紫藤

翻开汪麟的朋友圈,主题几乎只有一个:紫藤。4月正值紫藤花期,他马不停蹄地奔走于全国各地,不是在紫藤园,就是在去紫藤园的路上。

汪麟奔走的这些长穗紫藤廊架及园林的苗木,全部出自他在嘉定建起的“藤本藤”苗地。十多年前,汪麟和藤本先生一起从三株紫藤起步,逐渐在苗地种植了数千株紫藤苗,它们最初的种源均来自日本。与国产紫藤穗长约20厘米以内不同,这些日本长穗紫藤不仅花色多样,穗长也通常在60- 150厘米之间,观花、纳凉效果俱佳。如今,苗地内的长穗紫藤品种已达100多个,白色、粉色、紫色,单瓣、重瓣,年份不一的紫藤苗生长其中,一片郁郁葱葱。

“五一”前夕,刚从山东出差回来的汪麟顾不上休息,第二天一早又去了紫藤苗地。在苗地穿花拂叶,步履矫健的汪麟不得不放慢脚步,不时停在花树下察看苗情。路过一片六年紫藤苗地时,他轻轻用手揽过一条正在开花的紫藤穗,自豪地说:“这条紫藤够长吧?我们量过,有1.2米!”看到池塘边一株树状紫藤上的两条紫藤穗缠绕在了一起,他立即趋前一步将两条藤穗分开,让它们各自垂落——这也是紫藤养护的要点之一,尽量让藤蔓和花穗不交叉重叠。

4月28日,汪麟在位于嘉定和太仓交界处的苗地察看紫藤长势     李宝花  摄

上图左为日本长穗紫藤,右为国产紫藤,前者穗长在60-150厘米之间,国产紫藤穗长约20厘米   李宝花 制图

在苗地内,看到一株紫藤枝干上用黑色水笔写着“18,开”,记者好奇地询问这是什么意思。汪麟解释说,这些相当于紫藤苗的“档案”:“18对应的是紫藤的品种序号,是一种粉色紫藤。‘开’字说明这株紫藤苗已经开过花了。紫藤苗一般要种植三年以上才开花。”仔细一看,苗地内每株紫藤上都有标记。汪麟说,只有仔细记录、跟踪这些苗木每年的状态,才能更好地摸清它们的生长规律,育出更好的紫藤苗。

汪麟与紫藤结缘是偶然,也有几分必然。1996年,为纪念嘉定区与日本冈山县和气町友好交流十周年,嘉定政府决定在古城河畔打造一片紫藤园。时任日本冈山县和气町町长的藤本道生先生向公园赠送了日本最好的30余个品种、一百余株紫藤。这一年,藤本先生荣获上海市白玉兰荣誉奖。

此后数十年间,藤本先生坚持每年来嘉定观察紫藤长势,亲自指导修剪养护。此时的汪麟在一家企业担任高管,事业顺风顺水,与藤本先生并无交集。但汪麟19岁就当上了生产队长,做过村委会主任和嘉西乡蔬菜公司总经理,1985年还被农业部派遣到日本学习过蔬菜园艺技术,与植物的渊源颇深。

2009年,已近80岁高龄的藤本先生再次来到嘉定。由于早年在日本研修学习的语言功底和对种植技术的熟习,汪麟成为藤本先生的临时翻译,两人一见如故,成为忘年交。此后的数次交流中,藤本先生对紫藤的执着、痴迷和专业程度时刻感染着汪麟,汪麟的认真好学也给藤本先生留下深刻印象。

汪麟和藤本道生先生合影  受访者供图

有一次,藤本先生对汪麟说:“我年纪大了,难道90岁了还要上廊架给紫藤剪枝吗?你各方面条件比较成熟,是不是考虑做个传承,让美丽的紫藤不只停留在嘉定,也让更多人欣赏到?”他希望汪麟继承他在中国的紫藤事业。认真考虑了三个月后,汪麟成为藤本先生唯一的中国学生。他说:“只要答应了先生,我就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做好,不给藤本先生丢脸。”

本着这样的初心,拜师学艺后连续四年间,汪麟每年春夏秋冬都要去日本住上三四天,不断地通过实地观察当地的长穗紫藤积累经验。“紫藤每个季节的生长状态不一样,今年修剪好的紫藤树来年花开得怎么样,我需要跟踪、检验实战效果。”

守护紫藤

疫情前,藤本先生每年都会来到嘉定紫藤园和“藤本藤”苗地,指导紫藤园以及汪麟团队的种植养护工作,并于2018年9月荣获上海市荣誉市民称号。疫情暂时中断了这一节奏,却也令汪麟和团队有了一次完全独立的尝试机会。今年紫藤花期,令众多游客惊艳的东平国家森林公园千米紫藤长廊,正是汪麟和他团队的作品。

三年前,东平国家森林公园引入了345棵不同品种的紫藤,由此开启了汪麟频繁往返于嘉定与崇明的序幕。“一般的农作物是三分种、七分养,紫藤是两分种、八分养。”汪麟说,紫藤病虫害较少,但对修剪、养护的要求极高。要达到较好的观花效果,每年三次大规模的修剪必不可少。

今年盛花期的东平国家森林公园千米紫藤长廊景观  李宝花  摄

谈起紫藤养护,汪麟滔滔不绝。“紫藤每年的修剪分为冬修、夏修和花后修剪三次。花期一过,我们就要安排花后修剪了。”在苗地,汪麟扶住一条紫藤穗,从花穗根部往下数:“一、二、三,数到三棵芽再往下一厘米,就从这里剪断。明年这里还会长出新的花穗,再次开花。”他说,如果修剪得不好,来年的紫藤花穗长势就会不如前,甚至不开花。如此严格的要求下,花后修剪是一项十分繁复的工作。以东平森林公园千米紫藤长廊为例,长廊内密集区域的花穗每平方米约100-120条,需花费七八名工人20多天时间才能全部完成。

每年7至9月间进行的夏修,是决定紫藤来年开花多寡的关键。夏天是紫藤孕育花苞的时期,夏季修剪既要剪掉弱芽和交叉的分支,又不能弄伤脆弱的花蕾,否则第二年开花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夏修时天气炎热,养护工作常在早晚天气凉快时进行,汪麟几乎每次都是清晨5时至5时半从嘉定出发去崇明,同事们早已习惯了他的节奏。有一次,汪麟通知大家第二天早上6时出发去崇明,团队同事陆怡诚甚至有些惊讶:“这么晚出发?这简直有点奢侈!”

到了冬天,紫藤开始落叶休眠,就到了冬修时节。冬修需要剪掉旁枝杂枝,将缠绕、重叠的藤蔓分开,必要时将藤蔓绑扎到廊架上。只有让藤蔓在廊架上“排好队”,来年紫藤花开时才能展现出匀称美观的花瀑效果,否则就可能是“张牙舞爪”的状态。今年1月中旬,汪麟在崇明主持紫藤长廊的冬修工作。因疫情期间不便到处走动,每天清晨吃好早饭,他就带着三只保温杯出门工作,保温杯里分别装着茶水、白粥和馒头,中午就靠这些食物凑合一顿,接连数日如此。

汪麟当时带着三只保温杯工作,杯子里的水、粥和馒头可以管一顿饭   受访者供图

汪麟不仅带着团队养护紫藤,也着力培养苗木输出地的养护工,希望他们成为紫藤养护的接棒者。有一次,一名外单位养护工人因为没有辨识清楚,在冬修时错将花芽当叶芽剪掉了一批。汪麟看到后没有多说什么,只让所有学习期的养护工围过来,让他们看清叶芽和被误剪的花芽的区别,告诉他们“如果你们不确定这是花芽还是叶芽,就先留一留,不懂的可以问”。

忆及此事,汪麟面露微笑。他说,当时看到辛苦一年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花芽被剪掉,其实非常心疼。但就像小孩子学走路可能会摔跤,工人学习紫藤养护也有个过程,要给他们成长的时间。“这时我就明白了,为什么藤本先生当年坚持每年亲自来嘉定指导修剪紫藤,因为他太珍视这种美丽的植物了。现在来跟我学艺的紫藤养护工人很多都是一张白纸,我也是手把手在教他们。”

在汪麟眼中,紫藤是一种有灵性的植物。“你照顾得好,花就开得漂亮;照顾不周,花穗就可能短而稀,甚至不开花。世界上最古老的紫藤已有1300多年历史,人类的寿命短得多,我们不过是紫藤的‘保姆’。”汪麟将紫藤的“保姆”分了级,说自己只是紫藤的“一级保姆”,正在往“金牌保姆”方向努力。

撒播美丽

过去十多年间,汪麟一直努力践行着藤本先生的心愿:将美丽的长穗紫藤传播到全中国。从2015年第一批紫藤苗从“藤本藤”苗地输出开始,如今汪麟和同事们种出的紫藤苗已在全国二十多个省份和直辖市扎根。

今年的紫藤花季,汪麟不断收到各方邀请,希望他亲自去看看那些美丽的紫藤。仅4月17日至19日三天,他就马不停蹄地回访了上海、江苏、浙江的5处紫藤景点。4月下旬,他又接连跑了位于山东泰山和淄博的两处紫藤园,察看紫藤生长情况的同时,也对下一步的养护提出要求。在此期间,他还收到了北京玉渊潭公园发来的视频,那里的紫藤开得如烟似雾,吸引了大量游客观赏。

汪麟在江苏汾湖欧普照明公司打造的紫藤隧道留影   受访者供图

看到嘉定输出的长穗紫藤在全国各地长势喜人,汪麟心中充满丰收的喜悦。更令他自豪的是,通过他和团队摸索出的经验,许多喜欢紫藤的人可以少走弯路。

几年前,淄博一家葡萄园园主辗转找到汪麟,告诉他自己之前种了三年的紫藤一直不开花,希望汪麟帮忙看一看。汪麟实地察看后发现,那是一片国产紫藤,种植的区域并不适合紫藤喜阳的特性,养护也不到位。后来,葡萄园园主将原来的紫藤挖掉,新植了一批长穗紫藤,汪麟带着养护团队数次前往指导养护,平时也保持远程沟通。得知有些紫藤在当地因受涝未能成活,他还捐了100株紫藤苗用于补种。今年,这片长穗紫藤迎来了花期,葡萄园园主特意邀请汪麟去看看开花的盛景。

与紫藤结缘的这些年,汪麟不断以花会友,遇到真心爱花的人,他常常慷慨地捐赠紫藤苗。常住武汉、在铁路系统工作的“90后”令海波,就收到了汪麟捐赠的100株长穗紫藤。

原本,令海波与汪麟只是网上相交的“花友”,偶尔通过微信交流紫藤种植问题。2020年初,身处疫情风暴中心的令海波发了一条朋友圈,晒出家里定植的一批紫藤苗,配文“雪后天晴,山河无恙,愿这疫情早点过去,回归正常的工作生活”。汪麟看到后颇为感动:“我觉得这个小伙子不错,疫情这么厉害的时候还想着紫藤,是真正喜欢紫藤的人。”于是,他安排工人从自家苗地里挖出100株紫藤苗,快递给了令海波。

汪麟捐赠的100株紫藤苗,被令海波栽种定植在湖北襄阳老家

汪麟捐赠的树状长穗紫藤今年开出了美丽的花 受访者供图

汪麟没有追问这片紫藤被栽种在哪里,他说:“只要是长在中国的土地上就可以了!”今年春天,汪麟收到了令海波发来的照片,树状的长穗紫藤开得十分灿烂,最长的紫藤穗已达80厘米以上。在上海植物园新扩建的藤蔓园,两株“镇园之宝”的大龄长穗紫藤也由汪麟捐赠。他说,等自己退休了,以后去植物园时能看到这两株紫藤茁壮成长,也会很开心。

对汪麟来说,种植和推广紫藤是一件辛苦又美丽的事业。现在,他不仅倾力钻研藤蔓状紫藤的生长规律,也将树状紫藤、紫藤盆景纳入研究试验范围,希望在藤本先生的基础上进一步拓展紫藤事业版图。他希望美丽的长穗紫藤不仅出现在公园、景点,也能为足球场边休憩的孩子们送去一片绿荫,为乡村振兴中的村民带去一份美丽,为爱美人士的庭院增添一道亮丽的风景……

明天,汪麟就将启程前往日本看望藤本老师。阔别三年,汪麟要给藤本先生看许多照片和视频,告诉藤本先生他当年带来的紫藤已在中国处处美丽绽放。“我还有许多问题要请教藤本先生,请他告诉我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在92岁的藤本先生面前,汪麟永远是那个谦虚好学的中国学生。

汪麟和他的养护团队在东平国家森林公园留影   受访者供图

题图为盛花期的东平国家森林公园紫藤长廊景观。李宝花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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