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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营热的风口,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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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李宝花 侍佳妮 2023-04-20 08:01
摘要:露营热潮还在吗?记者实地探访。

这些天,兼职开着一处露营地的黄贇吉正忙着为“五一”假期的营地活动做准备,假期的露营定价也基本敲定:“今年露营市场比较卷,我们‘五一’的定价和平时一样,日营人均100多元、过夜600多元,比去年的旺季低了不少。”

黄贇吉的这一定价策略,与当下沪郊露营地遍地开花不无关系。此前有消息称,今年以来许多人都想往外走,大城市周边的露营地的客流量和营收均大打折扣,露营风口已过。

事实果真如此吗?记者近日走访沪郊多处露营地和市区露营点后发现,各家露营地客流情况冷热不均,个别营地的定价相比去年高峰时段有所下降,但露营这一生活方式仍颇受欢迎,且正在衍生出更多新业态。说露营风口已过,为时尚早。

露营地客流冷热不均

经露营爱好者推荐,记者上周日来到位于浦东川南奉公路上的竹马营地。这是一处占地15亩左右的草坪,草坪一侧有七八个用于搭帐篷的木质地台,其余区域则是天然的绿草地,草地上撑着几张天幕。

此时是周日15时,休闲的人们已经散去,几名工作人员正准备开车撤离,整个营地显得十分安静。记者在这里待了近一小时,只遇到了一对来草坪上玩耍的父女。他们并没有带露营装备前来,在草坪上待了十多分钟后就离开了。

上周日的竹马营地游客不多    

该营地负责人黄贇吉告诉记者,露营客一般周五来、周日走,周六这天营地上有一些参加白天活动的露营者,过夜的只有两组客人。相比去年“十一”的客流高峰,现在营地人气的确不算旺。“我们的营地可以容纳近30顶帐篷和天幕,每场大约150人。去年‘十一’假期做了6天不同主题的露营活动,几乎每天都订满。”

在老港镇占地面积1200亩的巢CHAO CAMPING城市营地,上周六来露营的游客不少,朋友聚会、情侣约会、亲子游、生日宴会、公司团建……大片绿荫草坪上游人攒动。这处营地相对开阔,除了提供美式柴火炉,游客还可以在这里体验ATV越野车、真人CS等娱乐项目。在自助露营区和拎包入住区之间,有工作人员开游览车接送游客。

巢CHAO CAMPING城市营地自助露营区

游客体验ATV越野车

该营地主理人冯飞虎介绍,营地前年底开业,去年接待了1.2万人次游客,周末高峰时可接待两三百人次。每年4月至7月、9月至12月,营地会迎来客流高峰。受天气影响,营地全年实际营业80-100天。“我们的目标是做24小时到48小时服务,但其实很多人过来都不会过夜。”据冯飞虎观察,“6小时左右的停留时间接受度最高,国内的露营文化还没那么深入人心。”

郊野露营之外,上海市中心近几年也涌现了不少城市露营点。北外滩来福士中心楼顶的MZ极致露营地的观感,和以亲近自然为主要卖点的郊野露营地截然不同。在周边摩天高楼的环抱下,1500平方米的营地内铺设沙滩、草坪、石子路,模拟自然环境,形态各异的帐篷错落有致,和高楼形成视觉反差,一位顾客感叹“真有赛博朋克的感觉!”

MZ极致露营地和高楼形成视觉反差

MZ极致露营地刚开业数月,营业时间主打晚场,客流高峰通常在20点出现。记者采访当晚,MZ营地12顶帐篷满座,草坪上散客不少,还举行了一场求婚仪式,客流约有百来人。营地创始人马俊龙说,客流量与天气高度关联:“天气不好时上座率明显降低,如果遇上狂风暴雨,出于安全考虑我们会干脆暂停营业。”

从服务内容和价格上看,各家营地也有所不同。去年“十一”和万圣节,是竹马营地人气最高的两个节日。黄贇吉告诉记者,当时营地参天白天活动的人均收费199元,过夜的帐篷为998元一顶,露营“小白”可直接拎包入住。但今年到目前为止,这样的高人气还没出现过,价格也下降了不少。今年“五一”,竹马营地的日营人均收费下降至100-120元,几近“腰斩”;过夜的帐篷收费在700元以内,价格降了四成以上。

巢CHAO CAMPING城市营地的收费则与去年持平,自助露营人均百元,双人过夜帐篷480至680元。在只提供酒水和小食的MZ极致露营地,单人畅饮定价188元,8-10人团建1588元。马俊龙坦言,店内消费价格偏高,他并不想和竞争对手打价格战,而是探索差异化经营道路。

城市露营地的团建顾客

露营热风口过了吗

无论价格是否变化,部分营地人气不如前几年的鼎盛时期是事实,这是否意味着露营风口已过?对此,不同露营从业者和消费者的感受和说法并不一致。

尽管竹马营地去年6月才正式开放,可供比对的客流数据有限,但黄贇吉曾是一家法国运动品牌公司北亚区的露营产品负责人,关注露营领域多年。据他观察,每年春节后的露营会有三个阶段性小高峰,首先是3月份的预热期,然后是清明期间的小高潮,“五一”假期达到顶峰。“今年春天上海总体偏冷,预热阶段的人气不高很正常。此外,上海各处公园绿地乃至部分荒地都对露营者开放,也分流了一部分人群。”黄贇吉同时认为,今年人们不太愿意消费的大环境,也令露营有所降温。

在冯飞虎看来,被网红自媒体带起的露营风潮已经过峰。从经营者层面来说,露营本身属于轻资产,一套装备一般使用半年就会弃用,周期很短。因此当露营热“春风”一吹,营地就遍地开花,其中许多商家只是跟风赚一波快钱,对露营文化认知有限,大风刮过之后自然一地鸡毛。

黄贇吉提供的信息,也佐证了当下露营地及产品供给相对过剩的现实。“2020年和2021年露营地没那么多,几乎每家露营地的人气都很旺,但现在情况不太一样了。”黄贇吉说,去年至少有五六个朋友来咨询他营地怎么做,这些朋友平时并不爱好或关注户外活动,想做营地仅仅是因为手里有地,觉得有机会赚到钱。此外,一些原本做服装、箱包的工厂也转做露营帐篷,甚至工厂里只要有缝纫机设备就想转场做帐篷。“从供给角度来说,大量资源涌入必然会导致价格战,现在已经不是加入露营版块的最好时机。”

郊野露营点地台上搭起的帐篷

多名露营经营者认为,与前几年几乎投入露营就能赚钱的情况相比,现在的露营进入了“洗牌”阶段,更需要从业者沉淀、梳理未来的发展方向。“赚不到快钱的营地经营者会撤出,留下来的将会是希望在露营领域深耕的从业者。”

从消费者层面来说,跟风者必然被下一个风口吸引,转移注意力。“我自己第一次支起帐篷户外露营,是在1999年。”冯飞虎拥有丰富的露营经验,在他看来,此前自媒体带火的露营属于“搬家式露营”,需要提前准备大量物品,搬到营地一板一眼摆开拍照,追求肤浅的视觉美感,背后缺乏深层次的逻辑支撑。但不论露营如何“潮起潮落”,都不会影响那些发自内心喜爱户外生活、认同露营文化的客户,这些客户才是需求持续、稳定的露营消费者。

对此,黄贇吉的看法更乐观。他说,露营在国内的发展已有二十余年的历史,此前都被归入户外运动版块,很少作为一个独立的分支,但该领域已积累了3000万用户。近几年火起来的露营,用户基础正是这批原来的户外爱好者。现在,这些露营爱好者的基础还在,核心用户仍在增加,露营市场仍大有可为。

在上海城市地标之一的东方明珠广播电视塔,露营的热度不减。明珠塔2号门旁,一处两三顶帐篷的露营点吸引了附近白领休闲,包含了饮料、甜品、烧烤等内容在内的露营人均价格从48元至120多元不等。东方明珠广播电视塔总经理郭一峰表示:“明珠塔做露营主要是吸引年轻人来打卡,哪怕不赚钱也会做。”

东方明珠塔2号门旁的露营点

郭一峰坦言,当下人们去外地甚至去国外的机会更多,露营市场有所分流在所难免,但今年与明珠塔洽谈露营合作的企业并未减少。“去年暑期,我们曾和春秋旅游旗下的‘春叶秋梦’露营品牌在观光长廊办过露营活动,当时20几顶帐篷很快订满。最近,又有一家露营合作方来找我们洽谈,希望推出更多露营产品。”在郭一峰看来,露营已成为年轻人一种放松身心的生活方式,他们在帐篷或天幕下吃饭、聊天、打牌,很享受这种休闲新空间,这种趋势仍会继续。

与“风口已过”的市场论调相反,记者在露营地随机采访的十多位游客几乎都是第一次体验露营,多数人表示打算当“回头客”。潘女士邀请了几家朋友,用郊野露营的形式为女儿过生日,这是她和家人第一次体验露营。孩子们奔跑玩闹十分尽兴,家长们也难得有机会相聚闲聊。潘女士说:“同时满足孩子和家长需求的娱乐项目不算多。这里视野开阔,绿化好、阳光好,还提供露营设备和食材,我们什么都不用带,又方便又好玩。”

潘女士用郊野露营的形式为女儿过生日

和朋友第一次体验露营的林先生也表示,以后会考虑尝试各种形式的露营:“无所事事、没有压力,这种亲近大自然带来的放松体验,确实是看电影、剧本杀、密室逃脱那些休闲方式无法替代的。”

王女士和曹先生是一对情侣,去年夏季在公司团建活动中第一次体验露营,之后露营就成为他们喜爱的周末休闲方式。他们认为,也许出省出境旅游大热对本地露营风潮会造成一定冲击,但本质上两者并不冲突。“平常周末只有两天休息,不可能每次都去外地对吧?如果想简单放松一下,我们还是倾向于选择本地露营。”可见,露营“高热”也许已退潮,但一部分消费者已然沉淀。

未来的露营玩什么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露营市场的变化,也令从业者对营地投资变得更谨慎。一名露营投资者告诉记者,此前他曾在奉贤考察过一处占地100多亩的场地,周边环境不错,但考虑到接水、接电及排污等方面的基础投入较大,以及目前沪郊露营市场的供给现状,他决定“投资动作收一收,观察一段时间后再做决定。”

而对众多已入局的经营者而言,未来的露营会是怎样、如何吸引源源不断的客流,正是各家露营地不断探索的方向。马俊龙认为,露营本身只是一种形式和载体,迎合城市年轻人追赶潮流的打卡心理。但要长久地发展下去,满足他们深层次的社交需求才是经营核心。

“我们的露营卖的是场景,是一种富有氛围感的体验。”马俊龙并不讳言MZ极致露营瞄准“网红产业”“视觉产业”,极力投年轻人所好,比如用十二星座命名为帐篷命名,营地布置和装饰务求尽善尽美,还养了一只吸睛的可爱金毛犬。“我们将最直接的拍照画面感传播给客人,传播给线下网红,这样就会吸引更多人来打卡。”他透露,MZ极致露营地的狼人杀、VR剧本杀服务本月底将全部落实,让顾客可以躺在帐篷里玩桌游,未来营地还会举办露营相亲、帐篷读书会等活动,为上班族提供一个能与陌生人有更多接触和交流的平台。

MZ极致露营着重视觉效果

地处郊野的巢CHAO CAMPING营地占地面积大,空间开发尚未饱和,冯飞虎认为这里的优势是可以推动营地内的业态多元发展,如配套餐厅、市集、高尔夫球场、篮球场、足球场、网球场以及露营装备专卖店等,把这里建成一个商业、体育、休闲旅游融合的综合体。“我们希望消费者在24小时中体验营地的丰富内涵,吸引他们驻足更久。”

黄贇吉认为,目前露营地的消费者主要是专业用户和“小白”型初级用户,前者自备帐篷、食物等,需要的通常只是一处环境好、配套齐全的营位,“小白”的需求则可能会不断变化。此外,部分来自企事业单位的团建用户,也越来越多地选择露营活动。“露营地的重点是想吸引哪些客户?要不要为不太花钱的专业用户保留一定的空间?这些都是需要思考的问题。”

此前的露营运作中,黄贇吉曾不断推出主题活动,如音乐主题、亲子主题、萌宠主题等,请乐队在营地驻唱、为孩子们设计专场活动、聘请摄影师给宠物拍照并发起投票比赛等,露天电影、烟花和烧烤也是营地标配,颇受初级用户欢迎。“今后露营可能只是一个常态化的场景,在这个基础上可以加很多内容,比如露营+餐饮、露营+农业、露营+科普,加出来的内容甚至可能成为主导方向。”

竹马营地停车场的配套充电桩

多名露营经营者表示,当下部分不规范露营地造成的噪音、污染及用电安全隐患等问题也值得引起注意。“露营地布设好必要的消防和监控设施、做好洗浴及厨余污水处理、为营地运营买好人身伤害等方面的保险,这些钱花在游客看不见的地方,但很有必要。”一名资深从业者透露,以一处占地十多亩的露营地为例,配套齐全的投入约需100万元,而非规范化的轻投入30多万元就够了。未来露营产业进一步发展后,出台有据可循的露营地相关规范和标准也势在必行。

题图为东方明珠城市露营点。本文图片摄影:侍佳妮 李宝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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