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斯塔潘、汉密尔顿、勒克莱尔……他们固然是F1赛场上的明星;但若论全球范围内的知名度,哈斯车队领队施泰纳跟他们比,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一切,全因一部豆瓣评分高达9.2的纪录片《极速求生》(《drive to survive》)。今年2月下旬,就在2023F1赛季揭幕前,由网飞(Netflix)制作的第五季《极速求生》如约而至,再次席卷全球五十多个国家和地区。不得不说,美国人真的把F1当成生意在做。
在F1发展70多年的历史中,英国人伯尼将它打造成最赚钱的体育项目之一。然而他的保守,也导致F1进入二十一世纪后路越走越窄,因缺乏包装,赛事吸引力每况愈下。2016年,来自美国的自由媒体集团(Liberty Media)从伯尼手中接盘摇摇欲坠的F1,从此F1进入一个全新的时代。美国人带来的不仅是资本,还有更开放的体育经营模式。
因为他想拍一部纪录片
喜欢体育运动的美国观众其实对F1并不感冒,他们有自己热爱的“国民赛车运动”,比如纳斯卡、印第500比赛。为了推广营销F1,进军社交媒体成为改革自救的重要手段。2021年,F1再次成为世界上粉丝增长最快的主要体育赛事;2021年,F1在全球各大社交媒体平台上粉丝总量增长40%,达到4910万;社交媒体视频播放量增长50%,达到70亿次;总互动量增长74%,达到15亿次;中国社交媒体平台总粉丝量达到270万,增长39%。
疫情暴发的3年间,尽管2020赛季和2021赛季的部分比赛,观众无法前往现场观赛,但在自由媒体的运作下,通过纪录片、社交媒体、全新的转播方式等多种营销手段,F1的热度不降反升。军功章里,纪录片《极速求生》占了很大的比重。
《极速求生》最初的构思来自时任F1商业总监西恩·布拉切斯。这位前ESPN执行副总裁是自由媒体接管F1后的新管理层三巨头之一。西恩非常希望能有一部影视作品反映F1每个赛季幕后的故事,而且尽可能关注围场内所有车队,向观众展示F1的另一面。
西恩找到了Box to Box Films的奥斯卡金像奖制片人保罗·马丁和詹姆斯·盖伊-里斯,后者的作品包括塞纳纪录片《永远的车神》,还有关于C罗和马拉多纳的电影。正是这份履历让西恩最终敲定了与这两位执行制片人的合作。
2017赛季的巴西站期间,《极速求生》项目正式启动。然而,拍摄团队最初对这部纪录片毫无头绪,完全不知道这部片子应该拍成什么样,也不知道车队会有怎样的反应。直到阿布扎比大奖赛的一次会面上,拍摄团队遇到了哈斯车队领队施泰纳。仅仅和施泰纳聊了两分钟后,保罗和詹姆斯就惊呼找到了拍摄灵感:“只要所有人都像施泰纳那样善谈和真诚,我们就一定能拍出超棒的纪录片!”
拍摄第一季时,梅奔和法拉利两支大车队是拒绝的。于是第一季拍摄团队只跟踪记录了8支车队,拍摄期间采访了丹尼尔·里卡多、小卡洛斯·塞恩斯等多位现役F1车手、多个车队经理、F1资深媒体记者等,多角度展现了F1比赛背后每个人所承受的压力、艰辛和危险。最终运用精妙的拍摄和剪辑手法,这部纪录片不仅不枯燥,相反拥有动作电影般的观感,而广获市场好评。从第二季开始,随着梅奔和法拉利的加入,《极速求生》的关注度也就越来越高。
一个取之不尽的素材库
过去的三年,因为疫情,比赛场地受限,车手们却借助纪录片的影响力更像明星。整天耍宝的里卡多、脾气暴躁的角田、言行得体的拉塞尔、说不溜车队全称的汉密尔顿……摘掉头盔的车手,是一个个具象的富有个性的人,观众大可以直击他们真实的另一面。
《极速求生》让观众看得过瘾,离不开制作团队的“贴身”记录。有时候他们会穿着跟车队同样的装备工作。2020年疫情期间,摄影组被告知他们必须在每站的四天比赛期间待在一个车队,且不能离开“泡泡”。于是拍摄团队这周穿着阿尔法·罗密欧装备,下周又换上法拉车工作服。这也引来资深老记羡慕的目光,“这是个不错的福利,一个赛季下来,就能集齐全部车队的工作装备。”
通常,一支拍摄团队由摄影师、音频师、制片人组成。制片人每天在围场发现有趣的故事,并确保摄影师和音频师在现场捕捉到这些画面。音频是拍摄过程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音频师会手里拿着一个吊杆话筒,随着车手和车队经理移动,有时候音频师也会给拍摄对象戴上无线话筒,这样拍摄对象会忘记身上的话筒,而流露更真实的自我,当然有时他们也会因为涉及隐私拿掉话筒。
摄制组在F1有惊人的访问权限,他们参与车队内部的重要会议,知道一些非常重要和机密的信息,他们需要非常小心自己的言行,因为这当中可能就牵涉到巨额资金。车队有权让摄制组删去他们不愿公开的画面,后者理论上也有处理素材的自由度,但分寸的把握和拿捏很重要,毕竟如果还想拍续集的话。摄制团队表示,他们是幸运的,因为每次跟拍车队时,总能遇到戏剧性情节。更幸运的是,无论是梅奔还是红牛这种背景雄厚的车队,都不会要求删去影片中的社死场面。
泛娱乐化会让F1走向何方
《极速求生》的成功之处在于很好地科普了F1运动,而且无论是F1车迷或是小白,都能从中获得巨大的信息量和乐趣。每支车队都有机会成为单集中的主角,让观众了解到中下游车队抢分的决心、新秀车手的拼搏和压力。除了第一集团的冠军之争,中下游车队之间的锱铢必较也是惊心动魄,因为一个名次的前后就可能关系到上千万美元的赛事年终分红。各支车队间的“勾心斗角”、队友之间的竞争,再加上赛场上瞬息万变的撞车、大逆转,总能奉献连编剧也写不出的剧本,让观众看得欲罢不能。
数据显示,2021赛季累计电视观众人次15.5亿,相比2020赛季增加4%;2021赛季平均每场大奖赛电视观众人次7030万;收官战F1阿布扎比大奖赛吸引了全球1.087亿人次观看,是全年电视观看人数最多的分站赛,相比2020阿布扎比大奖赛增加29%。美国市场累计观众人次同比增加58%,也让美国在2023年史无前例地将举办三站F1赛事。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极速求生》的推波助澜。每一季《极速求生》的播放是在赛季结束后的次年,这样,对赞助商来说,他们能够把自己的品牌推广给更多观众群体;对车队来说,他们可以向赞助商提高价码,“你看,你们能在更多没有看过F1的新观众群体中露出!”第四季吸引了迄今为止最多的观众,并跻身56个国家和地区收视率最高节目的前10名。
很多观众因为《极速求生》入了坑,《极速求生》的第六季也将会继续。未来,《极速求生》是否会陷入某种程式化叙事而让观众产生审美疲劳呢?
事实上,有一部分观众已经对《极速求生》过于专注于创造自己的叙事,而产生怀疑。比如兰多·诺里斯和卡洛斯·塞恩斯在迈凯轮的关系被扭曲了,因为他们把诺里斯制作的一段音频从一场比赛移到了另一场比赛。也正是这一点促使维斯塔潘前两年一度放弃拍摄,拒绝坐下来接受采访。好在制片人与维斯塔潘充分沟通后,世界冠军重新愿意合作。
《极速求生》帮助F1出圈,同时不可避免地让这项“严肃”的赛车运动被泛娱乐化。在镜头前,有些人的表演欲爆棚,而忘了自己并不是演员;制作团队为了制造戏剧冲突,放大车队内部不可言说的矛盾。所有这些对F1运动的发展会带来怎样影响,还未可知。
就目前而言,美国人的生意经是成功的,《极速求生》作为一部体育纪录片也是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