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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 | 美国民主党人为何要改变半个世纪来的党内预选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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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张全 2022-12-05 21:32
摘要:在民主党总统竞选中最具发言权的“州名单”正在迎来重大转变。

美国民主党全国委员会下辖规章制度委员会2日表决,同意修改2024年总统选举党内预选日程表,一改近半个世纪的传统,把素有“风向标”之称的预选首站从艾奥瓦州换成人口结构更为多元的南卡罗来纳州。民主党全国委员会全体会议定于明年2月表决这一修改决议。

分析认为,民主党有意通过调整“预选州名单”,稳固和强化非洲裔等少数族裔的支持,使其符合该党政治生态长期变化的趋势,但所能产生的影响尚待观察。此外,这一举动也引发美国舆论对国内人口结构变化及其政治影响的反思。

为啥是艾奥瓦

根据美国选举制度,总统选举正式开锣前,先通过党内预选等程序提名代表各自阵营出战的候选人。无论民主党还是共和党,党内预选前四站通常依次为艾奥瓦州、新罕布什尔州、内华达州和南卡罗来纳州,时间定在1月或2月举行。紧随其后的是“超级星期二”——多州同时在2月或3月的某个星期二集体举行预选。上述节点均被视作观察美国选情的重要窗口。

其中,作为“总统预选首站”的艾奥瓦,被视为观察选情的第一个风向标。这里的胜出者未必就能最终获得总统候选人提名,但历史数据也显示,自1972年以来,在艾奥瓦得票率排名第四之后的竞选人无人最终“出线”。

艾奥瓦预选还被视作衡量竞选人“战力”的第一块晴雨表——对家底不那么丰厚的竞选人来说,第一炮如果是哑炮,将导致支持者信心受挫,后续筹集竞选资金将十分困难。

“一方面,艾奥瓦就像一个守门人,总是为竞选人明确坐标。卡特、里根、老布什、克林顿和奥巴马都曾在这里胜出,进而获党内提名并入主白宫。”美国媒体写道,“但另一方面,在每个选举周期,‘为什么是艾奥瓦’的声音也会固定响起。”

这一疑问并非毫无来由。

论体量,无论艾奥瓦还是新罕布什尔,在全美50个州中都算不上“出类拔萃”。艾奥瓦是个人口不到300万的农业大州,在游客眼中也没什么存在感,常常被戏称为“猪比人多的州”“高空飞过的州”。新罕布什尔州人口更少,只有约100万,面积在美国各州排行第46名。

论代表性,艾奥瓦近九成人口为白人,约半数居民信奉新教,人口和宗教信仰结构可谓非常单一。近年来,该州拉丁裔人口虽迅速增长,但大多不参加党团会议,以至于美国媒体采访拉丁裔居民时,受访者将“党团会议”(caucuses)与“仙人掌”(cactus)混为一谈。

更别说,相对于人口稠密、交通便利的大都市圈,想在“偏远”的艾奥瓦竞选造势,竞选人不得不付出更多的时间成本和竞选资金。这也迫使某些追求“性价比”的竞选人“跳站”,直接搏杀“超级星期二”。

既然存在种种缺陷,艾奥瓦为啥还能长期以来稳居“先行州”宝座?

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美国研究中心副主任刁大明指出,“先行州”主要是历史因素决定的。

上世纪20年代前后,艾奥瓦和新罕布什尔是最早进行预选阶段投票的州。前者采取基层党团会议、逐级向上推选的方式,后者采取投票直选的方式。

上世纪70年代,美国两党为了加强各州对预选的热情、扩大政治影响力,摈弃传统的内部推荐而采用新的预选规则。由于艾奥瓦、新罕布什尔长期以来就凭借每年早些时候的预选博得影响力,执行新游戏规则的“后来者”们也就尊重这一历史传统,不再与“老玩家”抢“头把交椅”。

中国社科院美国研究所副所长袁征指出,艾奥瓦和新罕布什尔都属于小州,人口规模、选举人票等都比较少,因此长期以来通过“预选前置”来突出自身重要性,避免被其他大州抢风头。

这也造就了两个州在大选中的“顺风车”效应,即如果某位候选人在二州拔得头筹,会引起一部分尚在犹豫的选民“从众跟票”,而那些落后的候选人则更加难以获得支持。“近年来,虽然因为两党身份政治等原因,两个州的风向标意义有所减弱,但总的来讲仍具有指标性。”

拜登布“棋局”?

不过眼下,按照“政客”网站的说法,在民主党总统竞选中最具发言权的“州名单”正在迎来重大转变。

在一些民主党人看来,艾奥瓦州人口将近90%是白人,其预选结果对于预测总统竞选人在全国范围“战绩”不再具有“风向标”意义。

美国总统约瑟夫·拜登1日致信民主党规章制度委员会。信中写道:“几十年来,尤其是非洲裔选民一直是民主党的中坚力量,但在早期预选过程中被推到了后面……现在是时候让他们在选举过程中更早地发出更大的声音了。”

在这一呼声下,民主党全国委员会下辖规章制度委员会表决同意修改2024大选党内预选日程表。法新社报道,按照新日程,2024年预选2月3日在首站南卡州举行,6日在新罕布什尔州和内华达州同时举行,13日在佐治亚州,27日在密歇根州。佐州和密州是总统选举的关键“摇摆州”。

刁大明指出,民主党有意调整“预选州名单”,在于他们认为艾奥瓦州的选情不能反映该党政治生态的深远变化,尤其是这个以白人教徒为主要群体的州不符合民主党长期以来对多元文化主义的追求。他们希望采取行动稳固和强化非洲裔等少数族裔的支持。

有望取代艾奥瓦“首站”地位的南卡罗来纳州,就显示出民主党对多样性的偏好。该州是第一个非洲裔美国人占选民多数的州,也是拜登2020年党内预选取得关键胜利的战场,曾一举扭转拜登在预选前三站的颓势。

在刁大明看来,南卡如果充当新的“首站”,等同于拜登对该地的支持给予回报。再看名单上的佐治亚、内华达等州,这些“增长南方”地区近些年人口结构发生变化,加大了对民主党的倾向。因此,新名单可以视作民主党为选战而进行的长期布局。

《纽约时报》也认为,民主党此举可能会让那些与该党最忠诚的选民有联系的候选人受益。“而拜登的建议,或许是他计划寻求连任的最明显迹象。”

刁大明认为,假设拜登参加2024年大选,那么这份2024年才启动的日程表或许对他影响不大。因为拜登作为在任总统宣布参选,获得提名并无太大压力。假设拜登不参选,那么这一布局显然是希望确保某些党内竞选人“速胜”,以减少党内纷争。包括现任美国副总统哈里斯在内的非洲裔竞选人将最受益于这种安排。此举也会为倾向于非洲裔的候选人竞逐2028年大选打开方便之门。

袁征认为,拜登的本意是希望通过改变游戏规则,来尽可能多地争取支持,尤其是温和派的支持。“但一个悖论在于,如果拜登支持率很高,根本无需这么做。而在支持率低的情况下,这么做反而给人一种印象,即总统利用权势更改规则,实现自身目的。这在美国社会中是非常忌讳的。所以拜登的做法弄不好会适得其反。”

“我们是谁”的反思

一些美国舆论认为,上述决议的通过比较有希望。但袁征指出,反对的力量不容忽视——民主党内部,艾奥瓦州和新罕布什尔州的民主党领导高层并不欢迎拜登的提议。而共和党方面,凭借对艾奥瓦州州长职位和立法机关的控制,也可能在程序上给民主党添堵。

民主党的新举动也引发美国舆论对国内人口结构变化及其政治影响的反思。“艾奥瓦的‘落选’不令人意外,这在该州激起了强烈的情绪——哀悼、遗憾、怀旧,以及一种对‘我们是谁’的自我审视。”《纽约时报》置评。

皮尤研究中心数据显示,美国选民中,白人比例在1996年总统选举时为85%左右,到2020年降至69%。随着1995年至2009年间出生的“Z世代”陆续达到法定投票年龄,白人比例将降至55%。

刁大明说,选民结构变化对美国政治运作产生影响,当下表现为两点:第一,少数族裔对民主共和两党选情都有加分,但民主党优势大于共和党。第二,拉美裔选民转向共和党的比重上升。原因首先在于拉美裔选民基数增多,内部又分为牙买加裔、古巴裔等多个层次,诉求更多元。相比之下,非洲裔选民倾向共和党的速度比较缓慢,这与民权运动以来长期形成的政治观念有关。

袁征认为,据美国人口普查局最新预计,到2043年白人在美国人口中的比例将小于50%,必然使美国政治发生巨大变化。为了提高少数族裔的政治参与度,民主党鼓励选举期间的邮寄投票,而共和党则提出重新划分选区,对邮寄投票施加限制。另一个特点是,双方支持者的界限也在打破,共和党对一些反对政府过多干预的新移民产生吸引力。

民主党推出决议后,共和党仍规划在艾奥瓦州举办第一场2024年总统候选人预选。已宣布再度参加2024年总统大选的前总统特朗普说“我等不及要回到艾奥瓦了。”

袁征认为,目前距离大选还有两年,两党博弈态势不明显。共和党方面,中期选举后特朗普虽受到指责,但其支持率仍高出佛罗里达州州长德桑蒂斯不少,影响力犹存。但特朗普的“美国宪法终止论”等极端言论,可能使共和党失去对中间选民的吸引力。共和党在中期选举后如何调整策略,与民主党较量,将有待观察。

(编辑邮箱:ylq@jfdaily.com)

栏目主编:杨立群 文字编辑:杨立群 题图来源:图虫 图片编辑:苏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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