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洪运寅 上海子鹊应急救援队创始人之一
前天晚上,我们又干了一个通宵。
我们是一支专门的消杀队伍,最近集中精力给上海一个新建成的方舱医院制定消杀方案,需要赶紧安排设备、协调物资、确定人员。方舱医院相对来说病毒浓度比较高,又存在反复感染的可能性,只能通过高频次消杀降低风险。这个方舱医院面积超过4万平方米,最多能放1万张床位,十几个队员同时工作,消杀一次需要2个小时,目前要求每天全域消杀4遍。
每天早上7点,我们接收、核对当天的任务清单,检查装备、穿防护服、配置消杀药水,之后即刻启程,前往任务地点。一件防护服的保护时间是6小时,我们把这个时间用满,下午2点左右,队员们回到工作站,脱防护服,洗个澡。大家身上的衣服已经硬了,反复出汗,盐分凝结在衣服上。吃好饭,休息一刻钟,再次出发,这一去至少6个小时。若遇上事态紧急,还要第三次出发。每天工作超过12个小时,这样的工作节奏已经持续1个多月。
一个月前,3月20日前后,上海已有小区进入封控状态,我们做了一个判断,觉得可以为抗疫做点事情,所以征召了还能出来的队员,提前住到志愿者工作站去,想着如果有救援类的需求,可以及时顶上,不然在家里只能干着急。3月24日,嘉定江桥联系我们,问能不能做环境消杀工作。2020年新冠疫情暴发后,我们培养起一支专业的环境消杀队伍,这次出来了11位队员,真的能派上用场了。
需要消杀的场所各种各样。农贸市场、仓储冷库、隔离酒店、村居社区,我们都去过。消杀是一件有标准要求的专业工作。在室外,进行空气消毒,用超低浓度的喷雾机,或者气溶胶喷雾机,颗粒要足够小,在空气中悬浮、停留,才能更好产生作用,药水是二氧化氯或过氧化氢溶液。针对物体表面,采用擦拭消毒法,用酒精、有效氯溶液或其他消毒液擦拭物体表面,为了提高效率,地面、门把手、电梯按钮等,都要进行喷洒消毒。
我们的消杀设备以手提式和背负式为主,重量从20公斤到40公斤不等。40公斤的比较少用,实在太沉了,刚开始效率高,但因为体力消耗大,一段时间后连路都走不动,反而耽误事。每天背着消杀装备,长时间站立,再加上汗水浸润,我的脚后跟可能到了极限,裂开很大的口子,走路都疼,队员帮我简单抹了点油。
我们有时候也会接到社区居民的求助电话,往往是因为小区里出现了一两位感染者。从专业的角度看,这样的消杀请求并不紧急,居民如往常一样,做好个人防护,遵守封控规定,一般情况下没有感染风险。后来,考虑到大家情绪上可能会恐慌,我们尽量顺路多做一点。居民们看到专业消杀队伍来了,就像看到了救兵,非常配合,非常热情,详细告知我们哪个楼栋哪一户有感染者。还会有居民提出,希望给自己家门口单独消杀一下,如果有时间,我们也尽量满足。
这些天,我见过太多在一线抗疫的工作人员,都很辛苦。大家偶尔会沟通一下,刚开始几天,大家情绪很高亢,声音也洪亮,到现在,基本都只能用气声说话了。我还在社区遇到过一些公务员,他们做了很多事情,即便消杀不是他们的专业,他们也来跟我请教,要借设备给小区消毒。
这一个月来,我们工作量一直很饱和,但令人欣慰的是,变化已经在发生了。刚开始需要我们优先消杀的小区,都是出现几十个,甚至上百个感染病例的,由于需要消杀的重点区域太多,我们每天最多只能跑四五个地方。最近,出现在任务清单上的小区,新增感染病例的数量已降至个位数,消杀区域很精确,我们每天能跑上百个小区。另外,在这轮疫情初期,能承担消杀任务的主要就是各个应急救援队,现在很多保洁公司、物业公司也调拨了人员,对小区进行全域消毒。
队员们坚持这么久,很不容易,我们一间宿舍的8个人,本来只有我打呼噜,因为太累,现在每个人都鼾声震天。不过,我们能为自己的城市做贡献,感到很骄傲。收工之后,我们常说一句狂妄的玩笑话:今天又拯救世界了。
题图:消杀队员们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