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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作曲家叶小钢:我们不缺好故事,缺讲好故事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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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吴桐 2021-12-24 06:13
摘要:“我希望我的音乐说真话,不虚张声势、不咋呼、不猎奇,打动自己的同时也打动别人。”

下午3点,北京。记者和作曲家叶小钢从电影院出来,没找到咖啡馆,于是走进眼前的一家比萨店。

角落里坐下,他要了“滚烫的热巧克力”以及薄皮比萨,“不要一整只,一两片就好”。

给人儒雅印象的叶小钢,丝毫不掩饰自己爱吃的本性。方才电影院里装爆米花的圆桶,被他随手拿走,装在时髦的手提包里。“拿回家装零食,我嘴馋,写字台上有各种乱七八糟的零食。”

谈起生活了22年的故乡上海,他最留恋儿时的味道:“上海好吃的太多了,我喜欢阳春面,还有酒酿小圆子。擂沙圆、油墩子你没吃过吧?太好吃了!”

吃,是66岁的叶小钢弥补消耗、维持体力的方式。他把每天可供支配的时间分成“四班”,早晨起来到中午前是一班,午饭后到晚上是第二班,晚饭后到晚上11点是第三班。洗个澡,晚上12点到凌晨2点,是第四班。

吃得多,睡得少,他习惯了这种不健康的生活方式。正是到了66岁这一年,他忽地生出一种“时不我待”的强烈感受,被时间催着、赶着往前走,不能停。

今年,由指挥家余隆率领上海交响乐团录制的《大地之歌》,由世界闻名的DG唱片全球发行。其中包含相隔百年的两部《大地之歌》,一部来自奥地利作曲家古斯塔夫·马勒,一部来自中国作曲家叶小钢。


《大地之歌》专辑封面

这是东西方的一次相遇,是中国文化走出去的一个创新案例。从创作到全球发行,这部中国版《大地之歌》用了近20年。从上海弄堂里的“小毛”,到被世界听见的中国作曲家,叶小钢走了很远。

“《大地之歌》里,马勒是看破人生,而我,胸中还有许多东西,还要去写,去创作。”


“马勒是油画,叶小钢是水墨画”

上观新闻:马勒的《大地之歌》太经典,全世界都在演。当你接到指挥家余隆的邀约时,有没有犹豫过,怕难以超越?

叶小钢:有过,但我很快打消了这样的念头。余隆的创意很妙,你不可能拒绝这样一个巨大的诱惑。

当我得知这部作品会踏上全球巡演之路,我意识到它首先得让观众喜欢,这很重要。其次,我也希望让演奏它的音乐家可以享受,让指挥它的余隆可以表达内心的激情。

有的创作者不理会市场,写自己的东西,而我时常会做一些挣扎和妥协。在配器上,我尽量做到和马勒的作品相似,这样才有对话的可能性。我增加了一些中国传统乐器,如锣、鼓等,还在作品中为歌唱家谱写了具有中国特色唱腔的唱段。

余隆说,如果马勒是油画,那叶小钢就是水墨画。我这幅水墨画不像齐白石那么淡,而是中国式的浓墨重彩。

上观新闻:我们看到许多乐评人对《大地之歌》的好评。英国《金融时报》乐评人理查德·费尔曼评价:“音乐气势磅礴,有恢宏的浪漫主义,又有令人难以抗拒的中国个性。”这些乐评人一向挑剔,这次为何不吝赞美?

叶小钢:技术很重要。你的作曲技法、水准必须与国际接轨,用世界通用的语言,才能得到认可。

此外,作为中国作曲家,在作品里融入中国风格和中国色彩,怎么做到天衣无缝,怎么体现创造力,也很重要。音乐创作早已进入全球化的进程,怎么在其中保持你的中国特色和个人特色,尤为重要。

中国不缺少生动的故事,而是缺少讲好故事的能力。这些年我一直在探索,看哪条路行得通。现在回头去看,《大地之歌》这条路算是走对了。


作曲家叶小钢、指挥家余隆和男高音歌唱家布莱恩·杰德

上观新闻:马勒和你的第六乐章,都包含王维的《送别》。那句“君言不得意,归卧南山陲”唱完,女高音歌唱家张立萍有几声带着戏曲腔的大笑,让人直起鸡皮疙瘩。此处为何而笑?

叶小钢:那其实是很悲伤的一种笑,也是看透人生的笑,笑世界的沧桑,笑历史的无情,笑人生转瞬之间的消逝。我写这部作品是将近20年前,年纪比较轻,即使是大笑,看破世事无常,依然是“入世”的。

上观新闻:但还是有一种很深的孤独。

叶小钢:其实每个人的一生都是孤独的。“举目万里,无路可行”,这种状态经常出现在我的作品里。很多人觉得我好像“光环”比较多,可是到今天,我仍然时常有这种感觉。有一句诗叫“天下无人知我心”,就是这种感觉。

上观新闻:你的音乐似乎受中国古典文学的影响很深。

叶小钢:我很多作品灵感都来自古诗词,重要的是用交响乐的语言传递出这些古诗词承载着的中国文化和中国精神。

《大地之歌》里有李白、王维、孟浩然,《临安七部》里有白居易、苏轼、欧阳修、陆游等,前两年还写了《少陵草堂》。杜甫是很难写的,难的是写出他的家国情怀、忧国忧民的气度。

我走过漫长的艺术之路和人生之路,尝遍了甜酸苦辣,这时候才敢写杜甫。年轻的时候怎么能理解“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感慨也好,喟叹也罢,我很高兴用特别坦荡的方式把它表现出来了,很过瘾。


《大地之歌》录制完成,艺术家们在舞台上合影

上观新闻:能被世界听见、能留下来的中国交响乐作品还是太少。《大地之歌》用了近20年才走到今天。

叶小钢:这部作品曾在旧金山、纽约、伦敦、柏林等地巡演,余隆曾多次率中国乐团演奏,国外的乐团也演过。可是直到近20年后,它的唱片全球发行,才真正进入国际化的流通渠道中。

一部作品成功与否,当时说好不见得真好,需要经历漫长时间的考验。对作曲家来说,一百年后还有人演你的作品,那是真成功。


弄堂里,父亲教会我面对逆境

上观新闻:你在上海生活了多久?

叶小钢:我出生在上海,22岁才离开,童年和少年时代全都在上海度过。我青少年时期在上海的记忆是非常完整的,包括在陕西南路弄堂洋房里生活的经历,味觉的记忆,听觉的记忆,所以我写上海题材特别合适。


青年时代的叶小钢

上观新闻:但你上海题材写得不多。

叶小钢:早年写过一部电视剧叫《上海沧桑》,50多集,当时很火。上海虽然写得不多,但就在我脑子里,随时可以拧开水龙头放出来。后来我写《临安七部》,用了江南的民歌,那些民歌我都唱过,很熟悉,没有障碍。

上观新闻:鲁迅对你影响很大。是在上海读的鲁迅吗?

叶小钢:对。中学毕业后,我被下放到崇明的农场劳动,后来又在一个偏远的造纸厂里做了6年钳工。在工厂当学徒的头一年,我就用工资买了人民文学出版社第一版《鲁迅全集》。

鲁迅成了我的精神支柱。他横眉冷对的态度,他身上的批判精神,都对我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这种精神在今天是非常稀缺的。我后来写了第五交响乐《鲁迅》,借这部作品表达了我想表达的。鲁迅也影响了我的文风,我的文字比我的音乐犀利多了。

上观新闻:当工人的时候,音乐荒废了吗?

叶小钢:那时候是很难找到一台钢琴的,还好我家留下了一台。本来因为经济困难老早要卖掉的,放到寄卖行里三个月没人买,人家退回来,我才得以学琴。

我小时候每天坚持练琴两个小时,星期天练八个小时,经常弹到楼下人拿着竹竿捅天花板,前后左右邻居拿石头砸我家玻璃。当工人的时候一周劳动6天,但每个礼拜有两次脱产的机会,可以早点结束劳动,去弹钢琴。

上观新闻:你父亲曾在香港从事地下工作,那时候写过很多电影音乐,曾和李翰祥、胡金铨并称“三鬼才”,回上海后因受牵连,长期不得志。他的境遇如何影响了你的成长?

叶小钢:他刚回上海的时候,一个月有300多块工资。可是后来没办法作曲,被安排到工厂里劳动,忍辱负重,要靠微薄的工资养活一大家人。

因为从小不被看好,我很努力,很要强,一直想向世界证明自己,这也来自父亲的影响。


青年时代的叶小钢

上观新闻:我看过你父亲1984年给你写的信,他唤你“小毛”。他对你的教育严格吗?

叶小钢:很可惜我们之间的信不多,但我记得他在信里叮嘱我:“人生最难的是两件事:处于逆境而不灰心丧气、丧失自信;稍见顺利而不腾云驾雾、飘飘欲仙。前一点我能做到,后一点你要经常提醒自己。”

他对我们不太严格,只要我们开心就行,因为他觉得欠我们太多。“文革”结束他才回到他所钟爱的音乐工作中,但他始终没有放下过音乐。我记得父亲创作的《中提琴协奏曲》,似清朴之人立于苍茫天地之间。就是这个作品,在我心灵中唤起了对音乐创作的好奇心。

我一直很遗憾,父亲去世太早了,如果他晚走10年,就能看见我的成功。我1994年回国,他是1997年去世的。在他去世之前,他知道我还不错,很为我高兴。


叶小钢的父亲叶纯之

上观新闻:你母亲呢,对她最深刻的记忆是什么?

叶小钢:我母亲年轻时是学声乐的,她经常在家中带唱机的大收音机里放肖邦钢琴练习曲,酷爱《E大调练习曲“离别”》,有时候还会放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或贝多芬《第九交响曲》。这些唱片是我父母从香港带回来的,几百张唱片,后来流失了很多,只找回三十几张。

母亲还是一位缝纫机绣好手,曾为一家生计夜夜织锦到黎明。我至今记得夜深人静后她的缝纫机声。她当年的绣品几乎一件也没留下来,全部换成柴米油盐或哥哥姐姐插队落户时所用的盘缠。

多年后我回家,只要弹琴,就常演奏肖邦的《E大调练习曲“离别”》,是弹给母亲的。


隔离病房内,眺望人生的“地平线”

上观新闻:1977年恢复高考,你考入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很快就和同班同学谭盾、瞿小松、郭文景一起获得了“四大才子”的名号。在那个时间点,为什么会涌现这样一批至今活跃在乐坛的人物?

叶小钢:说白了,是因为我们赶上了第一拨。但我们那拨人的确很努力,对自己要求高,从来不放松。还有就是当时的文化生活、精神生活比较贫乏,也没有现在这样多的娱乐,大众内心都有一种对文化的渴望。所以,我们这代人是受益者,但也让后来者少了一些机会。


叶小钢与指挥家小泽征尔在国家大剧院音乐厅排练

上观新闻:1985年,《地平线》成了你的成名作,后来还入选“20世纪华人音乐经典”。据说你写作时正患肝炎,那种身心状态会影响你的创作吗?

叶小钢:没有。创作是创作,身体是身体。我记得很清楚,我在肝炎病房里隔离了整整三个月。那个房间不到10平方米,一张小床,一个柜子,一台电子琴。那是1985年,我30岁,可能因为还年轻,并不觉得是人生的低谷,我心里还是憧憬着未来。

上观新闻:直到今天,还有人谈论《地平线》的开创性。你现在还能找到当时那种创作状态吗?

叶小钢:《地平线》的开创性在于有些新浪漫主义色彩。有人说它影响了一代年轻人,但我并没有把这些话当回事。

现在的创作状态,稍微冷静一点,没那么冲动;掌控力与日俱增,不让感情、技术泛滥。你可以偶尔出格,但不可能每个作品都出格。

上观新闻:你到伊斯曼音乐学院留学后,写过一部作品叫《冬》,在英国《留声机》杂志上得到了很高评价。《冬》里面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绪?

叶小钢:我是1987年去美国的,那时候已经32岁了。留学生活很简单,学校和住所两点一线,周末打工挣零花钱。偶尔会去大都会歌剧院听现场演出,就觉得特别过瘾。

当然也写了很多东西,应付了很多差事,但生活很苦,找不到自己的方向,茫然若失。第一,要解决语言上的问题,我语言很差,当时我们这一代人英文都不太灵,在那里时刻能感觉到种族、语言、经济和文化的差异,不知道前途在哪里。

上观新闻:你当时是拿着一万美元去的,比很多留学生条件都好。

叶小钢:是阔气一点,但是钞票用一张少一张对吧。《冬》其实是为了参加当时的一个比赛。我在学校里不太说话,因为英文不好,和人不交流。但是在比赛的时候,我“啪”交出来《冬》,配器很成熟,乐队很成熟,得了霍华德·汉森奖。

上观新闻:算是一鸣惊人吗?

叶小钢:也没有,但总算是被看见了,不再有人看轻你。你要有实力,才能赢得对方的尊重,这是真话。

上观新闻:留学生涯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叶小钢:让我深刻地意识到世界的多样性、文化的多元性。我有三个音乐精神来源:中国古典音乐、德国古典音乐和美国当代音乐技术。

在伊斯曼音乐学院留学的时候,有一回在纽约林肯艺术中心前留影,当时我心里就闪过一个念头:什么时候我能来这里开场个人音乐会?2013年,我的个人交响乐作品音乐会“中国故事”在美国纽约林肯艺术中心音乐厅举行,由底特律交响乐团上演,也算是当时的憧憬变成了现实。


叶小钢《中国故事》音乐会海报


很庆幸,我没写过让自己后悔的作品

上观新闻:你常常在很短的时间里写出一个作品,比如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的《星光》就是临机受命。你是怎么做到的?

叶小钢:我觉得是本能。总导演张艺谋希望开幕式上有一首钢琴曲,要温暖、包容,同时有凛然不可侵犯的尊严。我花了一个下午,三个小时,就把主题写好了。因为创作靠的是艺术积累,所以我很笃定。

我天生就是搞音乐的,写音乐不费劲,没有那种挖空心思、死去活来,真没有。我只能说音乐来自我心里,像永动机一直在源源不断地创造出一些东西。我没有私心,没有杂念,音乐是自然流淌出来的。


创作中的叶小钢

上观新闻:这种“舍我其谁”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叶小钢:不知道,但有的时候我就觉得绕不过我。除了《星光》,《玉观音》也是这样。我在上海的街头买了海岩的这本小说,被其中的故事情节、人物命运深深吸引,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要是拍成戏,不找我写音乐,那就是傻瓜。”没过多久,就收到了《玉观音》导演的邀请,我感觉很准。

还有芭蕾舞剧《红楼梦》,明年要完成。我得过三次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音乐奖”,题材都是英雄主义的。其实,“才子佳人”更是我的强项。终于,《红楼梦》绕来绕去,还是绕到我这来了,真是冥冥中注定。

上观新闻:除了《红楼梦》,现在还有哪些创作计划?

叶小钢:一部《珠海之光》还在手里,还有一部写中医药的作品,还在琢磨。

我一方面要写新作,一方面要回顾旧作。最近在修改《英雄颂》,明年还要完成第四交响乐《草原之歌》和第五交响乐《鲁迅》的总谱修订工作和录音出版,这是很大的工程。第七交响乐《创世秘符》也要修订好,无懈可击才能端出来出版。


叶小钢在采风

上观新闻:为什么这么拼?

叶小钢:我最近的确比较拼,因为生活中的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而肩上背的创作任务像山一样,必须争分夺秒。

交响乐我写了7部了。我有生之年打算写15部,因为肖斯塔科维奇写到了15部。他并非我的偶像,但他确实很能写,写一部是一部,很厉害。

上观新闻:这么多年,这么多委约创作,写过应景之作吗?写过让自己后悔的作品吗?

叶小钢:写过应景之作,但我会想办法让它变得不是应景之作。因为我始终把艺术放在第一位,我希望我的音乐说真话,不虚张声势、不咋呼、不猎奇,打动自己的同时也打动别人,这种音乐留下的概率会高一些。现在回头去看,很庆幸,还真没有后悔的作品。《大地之歌》是我快20年前写的,回头去听,会感叹,那时候写得真不赖。


叶小钢与郎朗

上观新闻:很多创作者会陷入瓶颈,开始重复自己,你有过这样的时期吗?

叶小钢:有时候会,比方说一个作品演出了,我觉得老套,会有这种感觉。这和写得快有关系,所以我的作品一般很晚才定稿,一直要改到“语不惊人死不休”,直到我觉得可以代表我了,没问题了,再拿去录音出版。所以我的第四、第五交响曲到现在还没弄完。

上观新闻:你是音乐学院的教授、院长。你觉得作曲能教吗?

叶小钢:能教。技法能教,流派能点拨,世界观也能影响,但最终还是看学生有没有才。我教到目前为止,还是有一些有才能的学生。

上观新闻:你认为,在今天,古典音乐的意义是什么?

叶小钢:贝多芬、德彪西、舒曼、肖邦、勃拉姆斯……他们是我永远的精神食粮。他们的音乐不可言传,是一种意识的产物、精神文明的产物。仔细一想,我的状态一直很积极,可能和他们有关,往高了说,和人类的灿烂文明有关。古典音乐里有一种崇高,那是今天的生活中所缺乏的东西。

上观新闻:所以你心中仍有一种英雄主义情结?

叶小钢:我年轻时,很多人觉得我长得像奶油小生,其实我内心很坚强,有不服输的精神。

我很骄傲的是,我是我这个时代的见证者、参与者、推动者。希望等这代年轻人到了60岁的时候,能记得曾经有一个像我这样的人,我这辈子就算值了。

叶小钢

作曲家。1955年出生于上海,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音乐家协会主席,香港中文大学(深圳)音乐学院院长,中央音乐学院教授、博导,美国艺术与科学院院士,上海音乐学院、星海音乐学院特聘教授,英国北方皇家音乐学院国际作曲主席。


本文刊于2021年12月24日解放日报“解放周末”版

栏目主编:施晨露 文字编辑:施晨露
题图:叶小钢与他的第五交响乐《鲁迅》
图片来源:被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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