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3月,驻军二十军教导团在招募学员,我决心参军报国。趁父母亲不在家,我悄悄报了名,被录取为卫生兵。母亲见我决心坚定,也只能同意,临走时叮嘱我:“要听首长的话,努力学习,团结好同学。”我非常高兴,解放还不到一年,母亲的觉悟也提高了,否则她怎会放心把养了16年的儿子交给解放军?
部队是个大学校,也像一个大家庭,学习生活很紧张,但也很愉快。队长、指导员、分队长像父母兄长一样关心我们,每夜巡视为我们盖被子。经过政治学习,我树立了革命人生观,和同学们一样决心永远跟着共产党,为解放台湾、解放全中国作出贡献。
朝鲜战争爆发后,我们二十军从嘉定出发北上待命,学习生活也因此中断。1950年11月,我们军随九兵团入朝参战(第二次战役)。一个多月的战斗,在长津湖畔重创美国王牌军——陆战一师。由于我们的武器落后,粮食供不上,又遇到零下三四十度极端寒冷天气,我方伤亡较大。在朝鲜战场上,无数老战士和共产党员吃苦在先、冲锋在前的精神深深感动着我,其中一名共产党员、我的直接领导——营部卫生所刘军医让我永远难忘。
刘军医早年参加革命,参加过淮海战役、渡江战役、解放上海直至抗美援朝,他是营部的支部委员,是我最崇敬的领导和战友。他经常关心我的进步和成长,鼓励我“要好好干,争取立功,以后加入党组织”。在一次敌机空袭驻地时,他奋不顾身冲进屋内把一箱药品抢救出来,因胸部重伤不治,牺牲在送院途中。那时物资极端缺乏,关系到全营战友生命和健康的一箱药,在他眼里无比珍贵,胜过了自己的生命。1952年10月,我们九兵团回国了,我又回到了师部医疗队。但是,我永远忘不了牺牲的战友,刘军医的音容笑貌一直在我脑海里像“过电影”。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像他那样争取做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在平凡的岗位上,我努力工作,1953年、1954年连续被授予三等功。
1955年我向党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书,当年6月被批准入党。在建党34周年的庆祝会上,我庄严地举起右手,在党旗前宣誓。当时,每位新党员都发了一份油印的《入党宣誓证》。我将宣誓证小心收藏起来,时刻提醒自己,入党后仍不能松劲。
三年后,军内掀起了军官下连队当兵的热潮。许世友司令员为我们作出了榜样,将军的行动坚定了我当兵锻炼的决心。下放的单位是本师下属的一个团,任务是“国防施工,构筑地下坑道”,这是一项又脏又累的艰苦活。我认为到了连队,首先要放下官架子与战士同吃、同住、同劳动,老老实实当好一个小兵。自己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必须以身作则,吃苦在前,带动全班全排同志完成好任务。在这一年的总结会上,我所在班被评为先进班组,我个人又一次荣获三等功。一年的下放锻炼结束,我回到原单位任职,背包里除了带去的《入党宣誓证》,还多了一张立功证。但我的最大收获不是证书荣誉,而是对基层官兵的感情更深了。
1965年美国侵越战争爆发。应越南政府和胡志明主席的请求,中国人民进行了无私援助。那时我正好在高炮部队任职。1968年元旦的夜晚,部队从云南河口进入越南民主共和国,在天亮之前就完成了与兄弟部队的换防任务。除了河内之外,越北的所有乡镇城市都已成了一堆废墟瓦砾。敌机几乎每天都来“光顾”,多的时候一天有十几次警报。部队住在山上,热带雨林的气候常年细雨朦朦,或者瓢泼大雨,湿度高、见不到太阳,我们住的是帐篷、猫耳洞,被褥、蚊帐都要长霉,还要面对山上成群的蚊子以及毒蛇、山蚂蝗。在这样的环境中作战生活,部队非常艰苦,防病工作也增加不少难度。经历了一年多的战斗生活,部队凯旋。伴随我同时出征的《入党宣誓证》也经受了一次高湿度环境的考验。
上世纪70年代末,我响应中央军委的号召,选择了“复员”,离开了部队。但那张《入党宣誓证》一直伴随着我,至今已有66年。期间,我经历了无数次的工作调动,走南闯北到过全国6个省市。每当执行重大任务时、遇到困难时、人生重大转折时,我都要拿出来重温一下,时刻“不忘初心、牢记使命”。随着时间推移,我更加珍惜它、爱护它,视同个人的“革命文物”。
(作者为嘉定区安亭镇新安社区退休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