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长江寻访，一路旧貌换新颜，而人们总会提到“算账”二字：放弃短期经济利益舍不舍得，修复生态的巨大代价要不要付出，依靠绿水青山的发展经济是否要有个度……一本本“经济账”和“生态账”背后，绿色发展路径正变得越来越清晰。

别墅退散，三年寻回绿水青山

冬日的早晨，长江上的雾气还未散尽。重庆广阳岛上，田间的大白菜上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叫不出名字的小鸟在田埂上悠闲踱步。整座岛上树木葱茏，看起来比普通的公园多了几分乡野之趣，又比传统农村更加规整。然而，谁又能想到，15年前的广阳岛，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2006年，广阳岛被列为重庆市重点开发对象，将集中开发高端住宅区。“那段时间，岛上到处都是机器轰鸣声和大货车行驶时溅起的灰尘，岛上随处可见‘湖滨别墅、高端酒店、重庆的长岛’等宣传广告。”岛上的原住民张永刚告诉记者，“小时候跑步的田坎被推土机推平了，捉鱼的溪流也被填了，蝉鸣、蛙叫和鸟声也听不到了。”

在“共抓大保护、不搞大开发”要求下，广阳岛上的生态退化引起了重庆市的注意，广阳岛的商业地产开发进程被果断叫停。经过认真调研和审慎考虑，重庆市委市政府决定放弃广阳岛原有的发展规划，为广阳岛重新确定了“长江风景眼、重庆生态岛”的发展定位。

放弃商业地产带来的真金白银不易，寻回曾经的绿水青山更难，但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广阳岛上原本有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破坏这个生态系统可能很容易，但是想要修复却需要花上十倍二十倍的功夫。”广阳岛绿色发展有限公司工作人员韩菲告诉记者，当初作商业用地时，岛上的表层土壤受到破坏，土质沙化严重。进行生态修复时发现，如果直接用岛上的土壤种植农作物，土壤很容易结块，根本种不活。最后，种植所需的土壤都是从岛外一车车运到岛上。

2019年，三峡集团下属长江环保集团与广阳岛绿色发展公司成立联合工作组，聘请专业人员对岛上的生态系统进行修复。工作组在山体内修复斑驳地块，在平坝区内连接碎片斑块，形成更大尺度森林廊道等。为了恢复岛上的物种多样性，工作组还在岛上距离道路边缘3米以外的绿地上加强种植围合性，减少人类活动对动物栖息的干扰。

经过3年的努力，广阳岛生态修复和全岛环境整治工作进展顺利，老一辈人记忆中的广阳岛又回来了。记者在西岛头看到，裸露的荒地被绿油油的草坪所覆盖，因取土而破坏的山体自上而下种上了香樟、水杉等树木，并配以红枫、枫香、红叶李，色彩纷繁。通过生态草沟疏通断流水系后，因水源补给不足而形成的堰塞塘、积水坑，变成了草木倒影成趣的湿地公园，走在其间，蛙声阵阵、鸟鸣婉转。

据统计，岛内植物已恢复到380余种，植被覆盖率达到80%以上。良好的自然环境也引来了包括国家一级重点保护动物中华秋沙鸭、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游隼、短耳鸮、白琵鹭等在内的300余种动物在此觅食休憩。

茶园升级，一叶致富张弛有度

三十多年前，黄杜村是浙江省级贫困村，深山黄土上，村民们尝试过种辣椒、竹子、板栗，却总是没什么收益。

1981年，安吉县林业人员在天荒坪发现一棵直径2米的老茶树，其茶叶中氨基酸含量要比普通茶叶高出两三倍。挖到这块宝之后，敢想敢拼的黄杜村村民开始大面积种植白茶，昔日贫困村一跃成为安吉县响当当的富裕村。村里家家户户买起了小汽车，住上了小别墅，村民人均年收入从不足1000元增长到5万余元。

脚下的黄土地种出了沁香的白茶，使座座荒山成为了村民致富的金山银山。如果将全县所有的荒山都改造成茶园，致富的脚步岂不是会更快？

安吉县自然资源和规划局科长诸炜荣否定了这种说法，他告诉记者，“茶树是浅根系植物，固土作用比较弱，如果山体坡度超过30度，就不再适合种茶叶了，因为长期的雨水冲刷和泥土流失可能带来发生泥石流的安全隐患”。

种了十多年的茶叶后，村民的口袋鼓了，但是茶山上的土壤却不再如往日那般肥沃，茶园里渠水也不再清澈见底。有人说，安吉白茶的品质一年不如一年了。绿水青山虽然可以带来金山银山，但如果不加节制地过度发展，土地的生态红利早晚有吃干榨尽的一天。

2007年开始，安吉开始控制茶园的拓展规模。2012年起，安吉不再允许毁林种茶，将茶园规模控制在17万亩红线内。2018年，安吉出台《安吉县茶园生态修复实施方案》，开始在全县范围内进行茶园生态修复。

“目前全县17万亩茶园中，已经有7万亩茶园完成了生态修复工作”，诸炜荣介绍，在茶园里套种其他植物之后，既可以防治水土流失，又能保证这片区域的生态多样性，还能形成色彩丰富的生态茶园景观。

在茶园中套种树木后，茶园不再只有茶叶这一种农作物，茶园的生态多样性提高了。有树才有鸟儿栖息，鸟儿多了，茶园里的虫子也少了。盛阿伟透露，在茶园里套种树木，一定要选和茶树“性情相投”的植物，比如说落叶乔木山核桃，夏天的时候树叶可以为茶树遮阳，秋天果实成熟了，有一定的经济价值；冬天叶子落到地里，又能为土壤增添肥力。

夏鹏飞 摄

“茶农都是祖祖辈辈靠山吃山的农民，明白保护生态的重要性，只有保护好生态环境，经济发展才可持续。”黄杜村党总支书记盛阿伟表示。

“一片叶子富了一方百姓”，这片土地上的农民也尽自己的努力，守护着家乡的这片“致富叶”，让安吉和茶叶的故事长长久久地流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