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根据议程安排，本次人代会将审议全国人大常委会关于提请审议《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关于完善香港特别行政区选举制度的决定（草案）》的议案，这将为全面准确贯彻“一国两制”方针，全面落实“爱国者治港”原则提供健全的制度保障。

解放日报·上观新闻推出“观香江”专栏，多位上观新闻特派香港报道组成员，将结合亲身经历及香港由乱及治全过程，谈体会与感悟。

此文为第四篇。

“已经好几个月没有人上街了。”手机里传来陈家栋的信息。“是因为疫情，还是国安法？”“国安法。”

今年33岁的陈家栋是一名香港警员，两年前香港深陷“修例风波”时，我们曾一起经历过九龙的街头暴动。

一座城市的形象，建立或需要几十年，崩塌却只在一瞬。2019年8月，我作为特派记者前往香港报道，在当地经历了3个多月的暴力冲突。此时想起香港，我想到的仍是汽油弹和催泪烟的味道。

正在消失的街头运动

此次全国人大审议关于完善香港特别行政区选举制度的决定草案，是继去年制定实施香港国安法后，中央完善香港法律和政治体制的又一重大举措。

实施国安法、完善选举制度，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辛。

“自国安法颁布以后，街头运动少了很多。”陈家栋告诉我，虽受疫情影响，商业和旅游业仍然萧条，但比起一年多之前的状况，他说，“香港人总算能过上了正常的生活”。

去年6月30日，《中华人民共和国香港特别行政区维护国家安全法》颁布实施。那天从中午到子夜，许多香港市民走上街头高举五星红旗。庆祝的人群中，不少人曾在暴动中被汽油弹烧伤，被弓箭刺伤。

平静之下，暗含伤痕。时间回到2019年11月18日，香港理工大学发生暴动，随后上千名暴徒以“声援理大”为由在尖沙咀一带密集投掷汽油弹，冲击警方防线。这是“修例风波”以来，我在香港经历过最黑暗的一天。

记不清有多少次，我随着人群在烟雾中四处奔跑。大脑因封闭在防毒面罩里而充血，只听见自己大口大口地喘气，眼泪喷涌而出……这样的噩梦，在一日之内不断重复。直到深夜，整座城市到处是断壁残垣和未燃尽的火种。

国安法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国安法实施后，许多港独分子纷纷‘跳船’，一些分裂组织宣布解散。”陈家栋告诉我。此后数月，那些当初参与过暴动的“港独头目”依法得到了惩处，直到今天，他们仍在陆续受到法律的审判。

警察在冲突风波中曾经是一个被孤立的存在。2019年10月20日“九龙大游行”的街头运动中，一小队警员在太子站天桥下遭遇暴徒袭击。那天，我目睹几名警员站在街头，他们没有对周围的谩骂作出任何回应，只是紧握防暴枪，死守防线。那段日子，3万多名香港警员和他们一样，日夜在前线苦苦支撑。

“国安法的实施对警方执法而言，最大的作用就是有法可依。”陈家栋说，国安法颁布后的前两个月里曾遭遇过一些“反弹”，街头示威不时发生，但声势规模都大不如前。“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上街了，他们（港独分子）都不敢声张。”因为一旦出现街头运动，只要行为涉嫌“港独”和颠覆国家政权，警方就会依法作出警告或拘捕。

如今，陈家栋也回归到原来的岗位上接查案件，不再终日奔走在各种冲突现场。街头运动消失以后，随之而来的，会是市民生活与社会活力的恢复。

正在苏醒的一代

去年1月13日，香港理工大学在经历暴动4个月后首次重新开学。校园出入口装上了闸机，只有本校师生持证件方可进校。

校内大部分损毁的设施已经修复：曾堆放上百汽油弹的小广场、校门口漆咸道上的砖阵、被熏得黢黑的台阶，都已清理干净。曾被留守学生作为最后“据点”的邵逸夫楼食堂，一度卫生状况恶劣且恶臭难闻，经消毒公司清洁测试后重开……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硬件设施修复终有时日，而人心的修复，则需要更长的时间。

2019年11月14日，理大学生周小青参与暴动那天，她刚过了19岁生日。在激进的勇武分子煽动下，他们“占领”了理大校园，在畅运道上铺满钉子和碎砖块，隔着马路与警方进行火拼。18日凌晨，暴力示威者的防线被警方击溃，她和其他人一起退入校园“死守”。27日，她被进入理大搜索的教工发现时，正独自靠在学生会的一张沙发上，因多天未进食而身体虚弱。

“其实从第一个人冲出去开始，我就知道回不了头了。”周小青说，“有很多人谴责我们。”

今年3月，香港理工大学的新学年开学了，部分因疫情而开设的网上授课逐步转为线下。周小青也重新回到校园。到教室上课，下课后偶尔和朋友出去玩，一切看似如常，但曾经的生活，她再也回不去了。

在理大暴动中，18岁以下的未成年人可在监护人陪同下登记离开，而那些和周小青一样在参与暴动时已成年的人，则面临起诉。

在接受起诉之前，周小青还能继续上课。在接受起诉以后，她可能会被扣留或还押。经警方调查后，对暴动者的惩处，视每个人参与暴动的情况而定。但最终，所有人都要为自己作出的行为承担法律责任。

2019年整个11月，香港大学、浸会大学、理工大学等相继“沦陷”，本该宁静和平的大学校园成了暴力蔓延的据点。在多个冲突现场，我目睹学生们在暴动中被同伴投掷的汽油弹所伤，在催泪烟中被熏红双眼、迷失方向，看到他们在焚烧港铁站时的“末日狂欢”……

而这些年轻人不曾经历父辈那个殖民统治下的时代，不了解祖国和香港的历史与未来，因而被外国势力和港独分子所利用，成了伤害自己同胞的武器。他们本应拿着书本的手，却握着汽油瓶，站到了整个社会秩序的对立面。这样的情景让人痛心，更让人困惑。

年轻人是社会的中坚力量，香港的未来最终要交到他们的手中。若年轻一代不觉醒，香港便没有未来。

经历了这场风波以后，更多香港年轻人开始苏醒，大学复课，学生回到了校园。“现在中大校园里那些喷在墙上的文宣已经看不到了，港大的‘连侬墙’（贴满煽动性海报的墙壁）经市民举报后，由消防人员全部铲除。”在港的同行告诉我，大学基本恢复了本该有的平静，但还有许多内地的学生在短时间内仍无法重返课堂。

重新出发的香港

今年人代会开幕首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王晨就《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关于完善香港特别行政区选举制度的决定（草案）》向大会作说明，香港特区基本法附件一、附件二将被修改。这两个重要的附件，分别规定着香港特区行政长官的产生办法、立法会的产生办法以及表决程序。

这几天来，香港各界积极呼吁，对完善特区选举制度这一促进香港由乱及治的关键举措表达支持。市民通过签名等方式力挺完善选举制度、落实“爱国者治港”原则。

完善选举制度，是因为香港现行的选举制度存在漏洞。

2019年11月24日，香港举行第六届区议会选举，这是“修例风波”以来第一场全港性选举。那天一早，位于湾仔礼顿山社区会堂的票站，长长的“人龙”站满了整一条街道。

当晚凌晨，我和许多媒体同行一起守在位于何文田的红磡信义学校投票点等待零点出票。深夜的街头上演了一场激烈且诡异的“政治秀”。那些高喊着会给香港带来繁荣安定的反对派候选人，不少是鼓吹暴动的“头目”，还有一些是五年前参加“占中”时仍未成年的年轻人。未来的香港如果由他们来治理，结果会如何？我不禁这样想。

就在那次投票前几天，肆虐的街头运动突然销声匿迹。历时五个多月的街头运动，实际上是为了煽动公众对政府的不满和对暴徒的同情，从而达到“拉票”目的。

在暴力阴影下的选举，不可能带领香港通往民主。如果宣扬“揽炒”（玉石俱焚）的暴力分子赢得选举，他们会更趾高气扬，将激进的政治诉求带进区议会；而一旦他们输了，也可能变本加厉地发动暴动。

社会的乱象表明，香港现行的选举制度机制存在明显的漏洞和缺陷，为反中乱港势力夺取香港特区管治权提供了可乘之机，让不爱国、不爱港的人，有可能通过选举成为“治港者”的一部分。而确保以爱国者为主体的“港人治港”，确保在香港特别行政区依法施政和有效治理，确保香港“一国两制”实践始终沿着正确方向前进，正是此次完善香港选举制度的初衷。

在经历了“黑暴”的阴霾以后，香港社会更加看清谁给香港带来伤害与灾难，谁真正为港人谋福祉、为特区谋发展。修改选举制度得到了香港各界人士普遍支持，他们呼唤社会尽快恢复平静，集中精力发展经济、改善民生。但也有一些普通市民担心，反对派和“揽炒派”此时会再次发动暴动，破坏香港的难得的安宁。

香港本是一座充满烟火气的城市。每次坐小巴进入香港仔的时候，我都会看着那些漂浮在海面的渔船出神。维港对岸的高楼大厦日新月异，这些代表老一辈香港人生活方式的船只仍日复一日保留着旧时的模样。

离开香港一年多，我也会时常想起曾经认识的人和事：住在笼屋里的欧姐是不是已经申请到一间带窗子的公屋，生活在大澳的阿虎哥是不是还守着村里最后一条渔船……

香港是治是乱，关系着许多人的朝夕生活，关系着他们的未来与梦想。只有完善了选举制度，才能推动香港重新出发，让曾经熟悉的东方之珠重焕光华，更加璀璨。

（本文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