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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总书记实地察看过的马鞍山薛家洼,看长江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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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于量 2020-09-02 12:16
摘要:薛家洼背后,看长江之变。

马鞍山薛家洼是长江东岸的一处天然港湾,去年突然“成名”,碧波荡漾、绿草如茵。普通的地名成了“薛家洼生态园”,网友点评:很棒,适合亲子、情侣、朋友一起去。

此前薛家洼并非没名气,正相反,薛家洼可谓“臭名昭著”,前几年,如果和一位马鞍山人提起薛家洼,对方的第一反应一定是摇头,然后告诉你:薛家洼,那是全马鞍山最脏的地方,没有之一。

人们好奇,在薛家洼,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个答案,薛家洼人清楚,长江更清楚。

万里长江奔腾至此流速放缓,鱼逐浪花,这里是最适合捕鱼的水域之一,也是长江干流马鞍山段渔民、渔船最集中的聚集地。另外,这里距离马鞍山城区不远,离马鞍山钢铁厂厂区更近,所以引来了大量工厂和码头。为了便于运输和用水,马钢及一批相关工业企业都是沿着长江来布局的,江边布满了钢厂、化工厂、码头、船厂、电厂和堆场,沿江烟囱林立,特别是48家沿江化工企业和704家散乱污企业,对长江生态环境安全造成很大威胁。生态环境问题的重重叠加,长江不堪重负。

近些年,马鞍山以薛家洼地区整改作为突破口,启动了23公里的马鞍山长江东岸综合整治,如今薛家洼面貌一新。马鞍山长江渔民的退捕转产工作也开始加速推进,随着2020年1月1日开始实施的长江10年禁渔,长江渔民已悉数上岸。

8月19日,习近平总书记来到安徽马鞍山薛家洼生态园,实地察看长江水势水情、岸线综合整治和生态环境保护修复等情况。长江大保护,长三角各地都在行动,长江沿岸面貌悄然发生改变。

薛家洼的故事,是长江大保护的缩影。



经济强村,没人愿去



韩金翠的娘家在安徽宣城,家里世代打鱼,她自然也不例外。1992年,韩金翠嫁给了同是渔民的李元武,此后便随丈夫来到了薛家洼,过上了靠江吃江的生活。

在韩金翠的印象里,当年薛家洼的江水是“煞煞清”的,一家人的生活用水全都取自长江。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韩金翠每次从江里取上水后,都得加上一大勺漂白粉以作消毒之用。再后来,甚至有人提着她捕来的鱼要退货,说鱼有一股焦油味,根本没法吃。韩金翠发现问题的严重性,薛家洼的空气里飘浮着或黑或黄的粉尘,而从沿岸工厂流出的各色污水被直接排入江中。

薛家洼在马鞍山市花山区恒兴村,村委会主任赵冲却说,薛家洼的江水很早以前就不是“煞煞清”的,韩金翠的记忆很可能被“记忆滤镜”美化了。和韩金翠开始来薛家洼捕鱼差不多同一时期,1993年,赵冲到恒兴村工作,对于散乱分布在薛家洼的大小工厂,他和所有恒兴村的村民一样,感情复杂。“马鞍山因钢而兴。在马鞍山,有句话叫‘先有生产再有生活’,因此也欠下了不少生态债。”赵冲告诉记者,围绕马钢,附近出现了矿渣厂、热电厂、水泥厂。20世纪80年代,村办企业兴起,恒兴村又新添了包括镀锌厂在内的一批工厂。

林立的工厂给恒兴村带来了实打实的经济效益。20世纪90年代,恒兴村已跻身“亿元村”行列,风头一时无两。“1999年家家通电话,2003年全村完成道路硬化,2004年全村又通了有线电视。论经济实力,绝对是强村。”赵冲说。

但是,码头上,精矿粉露天堆放,一遇刮风便是灰尘漫天,一遇下雨便是满地泥泞;镀锌厂虽是当地纳税大户,但是电镀工艺本就是高污染,废水、废气皆是环境杀手;至于工业固体废料堆场,也在无形之中污染了薛家洼的土壤和地下水。

79岁的徐嘉琳,年轻时曾在薛家洼区域的水泥厂任职。他说起,那时运载着石灰石的货船从长江上游的铜陵顺流而下,薛家洼江岸边架起一根根运输皮带,大量的水泥原材料由江边运往厂房。由于当年水泥制作工艺不先进,很多粉尘随风污染了附近的庄稼地。

“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的说法,就是那时候传开的。”赵冲说,“我们当年都不敢穿白衣服。粉尘沾在衣服上就是一个油点子,怎么洗也洗不掉。”

薛家洼虽是韩金翠和丈夫每日停靠的港湾,但是相比岸上,她更在意长江里的变化:岸上不好了,江里的鱼也就越来越少,渔船却越来越多,捕上来的鱼个头越来越小,渔网的网眼也跟着越变越小。薛家洼紧挨着苏皖省界,他们与江苏本就离得很近,此后几年,韩金翠甚至申请了上海崇明水域的捕捞许可证,千里迢迢从安徽赶到上海捕鱼。

在薛家洼的码头上,叶守兵做了11年的江鲜生意。他说自己“运气不好”,没赶上好时候:“20年前收鱼,‘船丁子’每公斤不到2元。因为产量大,所以不值钱。等到2009年我开始收鱼,已经每公斤40元了。再后来,有钱也收不到了。”

叶守兵所说的“船丁子”,学名蛇 ,当地人也叫它川丁鱼,本是长江里十分常见的一种小型鱼,备受食客青睐。然而,原本稀松平常的船丁子在过去数十年间的种群数量逐年递减,竟也成了金贵的江鲜。

旁观者清,站在岸上的叶守兵比渔民还清楚:“江上的人滥捕滥捞,岸上的厂乱排乱放,鱼怎么还敢来?”叶守兵说。另一方面,薛家洼岸上则是“五毒俱全”,非法码头、散乱污企业、固废堆场、规模化养殖场……

后来这几年,淘宝兴起来了。薛家洼人也网购,但是快递员都不愿往那儿跑。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实在太脏了



新的生活,还有盼头

终于到了2019年,薛家洼开始发生变化。

2019年3月,安徽省领导暗访长江马鞍山段薛家洼非法码头整治现场。当时薛家洼虽历经整治,但生态环境总体依旧恶劣,整治并不彻底。此后,马鞍山当地以各种问题叠加的薛家洼地区整改作为突破口,以点带面,在以薛家洼为中心,北起皖苏省界、南至马鞍山城区和当涂县交界的总长23公里,总面积30多平方公里的长江东岸区域内开展综合整治。

整治前后历时4个月,马鞍山总计拆除非法码头69个、散乱污企业37家、其他违法建筑190处,取缔问题船厂6个,拆解渔民作业船、住家船223条,关停、搬离规模化畜禽养殖场2个,对住在96栋危旧民居的370余名居民实施危旧改搬迁安置,耗资4亿元实施承担马鞍山20万人生活供水的慈湖水厂取水头部迁改工程。

与此同时,长江禁捕退捕工作也开始展开。2019年,马鞍山先后出台文件,将渔民退捕转产列为重点工作。在4月份出台的《马鞍山市渔民退捕转产实施方案》中,要求5月底前长江干流薛家洼渔船全部拆解、渔民退捕转产,至今,马鞍山市共计退捕2984户、渔业人口10757人,拆解渔船1912条、生产辅助船3739条。李元武、韩金翠夫妇二人名列其中。

工厂搬离,码头关停,渔民上岸,沿江的土地上种上了绿植。原来脏乱差的生产岸线被打造成了以公园绿地为主的生活岸线、生态岸线、景观岸线。马鞍山长期“滨江不见江,临水不亲水”问题被破解,马鞍山人也终于有了亲江、亲水的城市生态客厅。

薛家洼变了,薛家洼人的生活也变了。

恒兴村的搬迁工作正在不断推进,曾经坐拥数千人口的恒兴村如今户籍在册仅余65户。赵冲告诉记者,搬迁工作力争于今年底完成。届时恒兴村将只留下七八位工作人员,作为“留守组”负责管理资产和相关资源。这里将被连片的树木取代,村民则将全部迁入市区。

叶守兵的江鲜生意则随着渔民上岸宣告终结。他时不时会和妻子去薛家洼散散步,薛家洼生态园的美景让他感慨万千:“真是天翻地覆,的确是漂亮。我听人说,有人运气好,还在那里的江岸边看到过江豚。”至于禁捕,叶守兵也是双手赞成,“这是给子孙后代留饭吃,当然要支持。”

韩金翠和李元武上岸以后在厂里打过工。韩金翠在流水线上拧螺丝,李元武则被安排在车间里喷漆。然而对于习惯了“水上漂”生活的他们来说,工厂的工作有点乏味。今年,夫妇二人辞职,在马鞍山市区的一家超市里,承包了一个水产柜台,再一次和鱼虾打起了交道。

“上岸”以后,韩金翠还没回去过。

去年5月家里的渔船被拆解时,韩金翠并没有多少伤感,反倒是自己性格内向的丈夫李元武在现场落了几滴眼泪。时过境迁,韩金翠和丈夫在岸上已经生活了一年多。然而,韩金翠发现自己开始愈发怀念起曾经再熟悉不过的渔船、渔网、活蹦乱跳的鱼虾,以及那条真正意义上养育了自己的母亲河。

她总会想起以前的生活——小小的渔船是夫妇二人的家,下水打鱼、上岸卖鱼,曾经是他们日常生活的全部。除却每年枯水期和此后的禁渔期,韩金翠和丈夫每天都驾船航行在长江上:“清明的时候捕刀鱼,入秋之后就捕螃蟹,平时也有各种各样的鱼和虾。总之,一年四季只要渔网放下去,就有东西捕上来。”虽然是靠天吃饭,但以前薛家洼渔业资源丰沛,夫妇二人的收入在当时还算是可观。除了韩金翠一家,薛家洼最多时有渔民50余户,大小船只200多条。韩金翠记得,当时薛家洼的岸边插满了渔具,码头上则靠满了渔船,鱼贩子们在码头上等着收各色江鲜。她曾经认定,凭借着母亲河的慷慨馈赠,薛家洼足够自己在这里“吃一辈子”。

如今,虽然暂时离开了薛家洼,但她期待着,有朝一日能重新回到长江上:“10年禁捕好,如果到了2030年,能够重新到长江上捕鱼,我那时58岁,只要还干得动,我肯定还要去。到了那时候,长江里的鱼肯定又多了。”

栏目主编:孔令君 文字编辑:孔令君 题图来源:新华社 图片编辑:邵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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