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德国期间，菩提树下大街是我除学校外最常拜访的地方之一。倒不是因为这条有着“柏林长安街”之称的大街有多热闹，又或是因为那里有柏林必游的“打卡地”———勃兰登堡门及国会大厦建筑群。回想起来，主要还是因为菩提树下大街上云集了柏林乃至德国最重要的文教机构———德国国家图书馆旧馆、洪堡大学主楼及其图书馆、国家博物馆直至整个博物馆岛,还林立着数不清的中小型书店、纪念馆、外国大使馆和欧盟代表处等机构的建筑，更有不少个体小书摊连成片，点缀其间。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菩提树下大街两侧大大小小的“住客”们，带着浓厚的文化传播使命感和各自的看家本领，仿佛是以这条大街为天然展馆，办起了一场“永不落幕的书展”。

初到柏林，寻书还不熟练。好几次，是德国的老师、同学向我伸出援手，告诉我何种资料能够在菩提树下大街的哪个机构找到，或是哪方面主题的图书在某个书店的陈列最全。待的时间长了，自己逐渐积累了一点心得。其实，要真正逛好这个“永不落幕的书展”，还得找到规律。若是漫无目的地在“书展”内闲逛，可能就真要被“淹没”在“知识海洋”中，不知所终了。当然，要成为书海里“乘风破浪”的高手，还得潜心操练上数十年吧。

若是有人问我菩提树下大街上让人印象最深刻的“书展展位”是哪个，我想到的倒不是那些荦荦大端的“名场面”———像柏林博物馆岛这般最知名的“展位”，早已是家喻户晓。个人观点，欧盟驻德代表机构所在地办的“欧洲文化客厅”和只卖和柏林相关图书的“柏林故事”书店，或许才是应该排在最优先位置的“展位”。

从地铁站下车，找到位于靠近勃兰登堡门东侧巴黎广场西北角的“欧洲文化客厅”并不困难。和同驻巴黎广场的各国大使馆不同，欧洲文化客厅并没有花枝招展式张扬的展示墙，相比之下，它显得低调沉稳。这份沉稳可能源自其极具包容性的服务理念，以及对欧盟“统一于多元”精神的严守。只要有人来，不管是何方来客，客厅里统一身着黄蓝“欧盟色”的志愿者一旦发现有意了解欧盟知识的读者，马上会迎上来招待，恨不得立刻量身定制出一份“资讯套餐”。回想起来，在进行博士论文写作的日子里，“欧洲文化客厅”提供的大量“欧洲地区发展基金”资料，的的确确为我的写作助力不少。

来的次数多了，更能发现这里的欧盟研究相关资料范围很广。人们可以找到关于欧盟历史以及欧盟正在开展中的各类项目介绍，还有大量相关印刷品乃至图书的赠送活动。特别是面向青少年群体的读物、挂图、知识卡片，比如专门帮助土耳其裔青少年移民的欧盟知识试题集，都会列架供来者选取。毫无疑问，这些工作的背后，是欧盟财政资金的支撑。但作为留学生，我们当时感受更多的，是在这里工作的年轻人对欧盟道路保有的一份真诚，这是难能可贵的。

距离欧洲文化客厅不远，位于菩提树下大街26号的“柏林故事”书店，也是一个特别值得拜访的“展位”。记得曾有一篇文章在介绍这家书店的时候，用了“所有城市都会嫉妒柏林，因为这家书店”的标题，当时觉得有些夸张。但亲身到访后，我理解了作者的感慨———这家书店就介绍柏林方方面面的“馆藏”而言，实在是太专业了。凡是进行柏林研究的学者、学生写论文，几乎都会在遍查大学图书馆馆藏资源的基础上来“柏林故事”书店“拾遗”。这家书店也因此被评价为“一个没有门票的博物馆”。

除了藏书，这里提供的纪念品，举办的电影放映、沙龙和音乐会，无一不以柏林为主题。难怪人们说：“了解柏林要从这里开始，而离开柏林前，也要回到这里重温柏林之美，并带走一些纪念品供日后回忆。”

都说德国人做事一板一眼，我却觉得这更是一种对仪式感的尊重。每次走进柏林故事书店，用12种语言展示的“All about Berlin”（遍览柏林）文化墙，总是吸引着众人的目光。书店箴言“每一座城市都应该有一家像柏林故事一样的书店，走进它，就像走进一堂真实重现的历史课”，更是引发来自世界各地的爱书者们的思考。让人叫绝的，还有这家书店的“看家本领”———根据柏林街区名称将图书分类，一个街区乃至一条大街都能找到以它为主题的专属图书。这种“绣花针”般介绍城市文化和历史的功夫，还真值得包括上海在内的全球城市予以借鉴。

城市是人类文明的灯塔，我们有理由期待“上海故事”书店的开幕，用“永不落幕的书展”的形式，为市民和访客提供“All about Shanghai（遍览上海）”这般的精神食粮。 

（作者系上海外国语大学图书馆副馆长、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