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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逸麟生前给记者发来这条短信,只有“rvvmm”5个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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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郭泉真 2020-06-23 06:16
摘要:可以想像,他打字时,是怎样一种场景

6月19日下午写完“上海两千年人物考”第六篇《任仁发》一稿,靠向椅背准备休息一下时,打开手机微信朋友圈看见:邹逸麟先生于当天凌晨逝世。

雨点,是随着心一下愣住之后的迟钝回弹,一点点密集起来的。

和邹先生从未谋面,却已一再相遇。这半年追考上海两千年人物,每每在人迹罕至的谷深野阔之处,会看见他的足迹。去年底,准备写关于青龙镇人文的《青龙三鸿》一文时,曾终于寻见《青龙镇:上海最早的贸易港》一书,在通常研究的商贸篇章之外,有一章节初步谈及青龙镇的市镇文化,且所论有共鸣,似可深入探究。再一看,序言是邹先生所写,从中得知他四十年前,初涉及上海史时,便已开始注意青龙镇的问题,1980年就发文提出了青龙镇是“上海地区最早的对外贸易港”,还曾实地寻访。于是在设法联系上该书作者、青浦博物馆馆长王辉,请教探讨的同时,又从多个渠道要来了邹先生的手机号码和家里座机号码,打算请他谈谈当年寻访所见,及青龙镇研究相关问题。

今年2月14日晚7时,尝试着发出一条短信,报告身份,请问他“是否方便请教一事”。没有回复。

15日晚7时,尝试拨打他手机,没有人接。

16日上午11时,尝试拨打他家里座机,没有人接。

考虑到他是1935年出生,已年过八五,当时又正处新冠疫情初起,担心之余,不敢再扰。

如同许多小说所写:本以为就这样了,万万没有想到——九天后,2月25日下午4时22分,他回复了。

更没想到的是,他回复的这条短信,只有五个字母:rvvmm。

想来想去,总有一种直觉:他应是有不方便。无法排除一种可能:这是他尽力打字,但力不从心,而发出的乱码。当时疫情依然紧张,如果确是身体有恙,再去打扰,徒增老人负担,就很不应该了。

一晃数月。

最近追考任仁发,又和邹先生“邂逅”。在范仲淹疏浚吴淞江的具体记载和学术判断,及其与青龙镇、青龙江之间关系等一些问题上,当遇到困难,行至幽微处,很高兴地发现:这些关键之处,他也曾走到这里。所以6月19日下午,写完此稿的人物部分,便打算再次尝试与他联系,就心中疑惑与猜想,看是否可对话请教探讨,却竟然看到了那样一条消息。

当夜,再次拨打他家座机。这一次,接通了。他的女儿话语热忱,感谢问候致意,告知老人近况:原来,早在去年4月,邹先生就已住院,一直与疾病做斗争,直至无力回天。

女儿说,老人平时都自己用手机,回复那条短信的今年2月25日,身体已长期卧床,造血功能被破坏,等于贫血,没劲,“rvvmm”应该是想要回复而又力不从心的结果。女儿动情地说:“虽然病痛一直缠绕着他,但是他的脑子还是非常清楚的。他说,对亲人有万般不舍,但是因为生病,总有一天要离开我们。我听了也很伤心。爸爸就这样,因为病痛离开了我们。谢谢对我爸爸的关注和欣赏……”

在王辉一书的序言里,邹先生写道:“我虽然触及青龙镇问题很早,但研究颇为肤浅。读了本书后,深感前修未密,后学转精的道理。我希望大家对青龙镇的研究,能推翻我过去的观点。”

他对研究、对后学、对学术探究的热忱与期待,可见一斑。

本想请教他的问题,有的,后来从他留下的文字找到了答案。如上世纪80年代他所看到的青龙镇遗迹,只有一座始建于唐代、塔身已斜的青龙塔,并无其他。有的,他的学生在忙碌之中,依然热情对待,查阅史料,认真作答。

从这些天与他女儿和两位学生的短暂接触中,可以想像得出,他是怎样的人。

也是巧合。写任仁发涉及吴淞江故道考证,本有一些问题,想请教满志敏先生,却在今年2月看到他的逝世消息。好在,他同样留下了文字和启发。而最有感触的是,与这些前辈的遇见,都自然而然。不是因为他们的名头,而是从问题出发的追考路上,每每走到关键处,总能发现、遇见他们。于是不禁想起采访上海图书馆研究馆员陈先行时,他说的那句话:“不要急于做下一代人的事,要做后人绕不过去的事。”他们站立在学术之河的必经之处、关键之处,有点像任仁发创置的水闸,力图激浊扬清,疏通淤塞,让大河奔腾,为文脉拨棹,托举后人之舟行稳致远。努力像他们一样,成为“绕不过去”的一级级“人梯”,让后人站在肩上一步步攀登,是现在就可以开始的一种追求。

图为2020年3月16日《解放日报》第7版刊登的《青龙三鸿——上海两千年人物考(四)》一文版面。文中写道:“上世纪80年代,学者邹逸麟寻来,看见始建于唐代的一座青龙塔历经千年,塔身已斜,别无遗迹。”也算一种纪念。

栏目主编:陈抒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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