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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东机场流调“灵魂三问”堪比探案,入境旅客为何从遮掩变为“话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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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李晔 2020-04-06 06:53
摘要:流调中无论面对遮遮掩掩还是“诚实过头”,海关关员都需要在蛛丝马迹中作出专业判断。

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近期在浦东机场流调岗实地采访,多次耳闻目睹流调人员的“灵魂三问”,即“你从哪里来”“去过哪里”“接触过什么人”。记者发现,这三问看似简单,但实际流调时却绝不机械,不仅充分体现出一线流调者的智慧和一丝不苟的把关意识,时常也流露着浓浓的温情和关切。在浦东机场海关旅检处旅检一科的90后关员王姝婷身上,这“灵魂三问”用得还真能“触及灵魂”。

(谢宗赢 摄)

两个多月来,上海空港口岸严防死守的对象,已从疫情之初的国内重点地区的境外入沪人员,变为全球带疫情输入的中外人员;旅客进行健康申报和接受流调时的特点也发生改变,卫生检疫关员需要以极强的专业素养,从中剔除干扰,决定旅客送医留观还是集中隔离。

3月2日晚,春秋航空一个自泰国曼谷而来的航班抵港,王姝婷已提前掌握信息,机上有此前宁夏中卫市境外输入病例丁某的密切接触者马某。但海关检疫关员的专业性就在于,不会因重点关注密接者,就疏漏了其余可疑人员。王姝婷和她的同事们通过观察、问询和行程确认,在密接者马某之外,又圈定了机上6名自伊朗出发、经泰国转机而来的旅客。但起初,这6人均声称,没有任何不适,与宁夏中卫市境外输入病例丁某也没有任何交集

王姝婷从他们的年龄和外貌猜测,应该是留学生。为让这6人暴露更多细节,王姝婷和她的同事们交替上阵,多轮询问,从中寻找逻辑疑点。最终,他们“挤”出了一些关键信息,他们都承认在德黑兰留学,都来自于中卫市境外输入病例丁某所在学校,但不在同一校区。考虑到当时伊朗疫情已较为严重,而德黑兰当地学校的防控也极可能有漏洞,王姝婷果断上报,为这6人及密接者马某全部采集咽拭子并抽血,移交卫生部门。最终,这7人中有两人被确诊,而密接者马某核酸检测反而是阴性。

“新冠病毒感染的最典型特征,就是不典型”,王姝婷告诉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当时观察,伊朗留学生两名确诊病例全无症状,体温均正常,“据说后来移交卫生部门后也没事人一样。他们自己或许未感不适,但胸部CT可能会反映肺部变化,若放任在外,就有极大的传染风险”。

王姝婷经手过大量类似无症状案例,他们无不考验流调关员的“一丝不漏”态度。3月中旬,一对原籍浙江的夫妻从欧洲飞来浦东国际机场,听说申报症状就可做核酸检测,便在健康申明卡上申报“半月前有寒战”。当天,在浦东国际机场申报症状旅客较多,需逐一询问调查,候时较久。这对夫妻开始“后悔”,遂向王姝婷表示,“我们不申报了,可以走了不?”

健康申报岂是儿戏?王姝婷虽是90后,但绝不纵容如此“任性”旅客。此前,在意大利、西班牙等国从事餐饮业的入境旅客中,被检出阳性比例很高,因此浦东机场海关已自觉将籍贯国内某省、在欧洲从事餐饮业等特征,作为无症状旅客筛查的重要维度。王姝婷坚持对这对夫妻采取“130转运模式”,即对“症状不明显但有旅居史、风险较大”的入境旅客迅速采样送检,待检测结果出具后,由地方联防联控机制落实后续处置。这对夫妻中,一人为厨师,另一人为餐厅服务员,此后都被确诊。

不过,与前期一些逃避申报、不如实申报的入境旅客相比,近期大量从欧美辗转回国的小留学生恰恰相反,他们自我保护意识很强,航行全程防护服、十几个小时不吃不喝,一下飞机见到流调关员就像见到亲人,有着强烈倾诉欲,启动“话痨”模式,且健康申报时非常详尽。王姝婷就见过一张健康申报卡,卡上所列22个症状,除“腹泻”外,小留学生全部打钩。

“他们诚实到把很久以前的事情都告诉我,问我3个月前打了疫苗为何一直疼,还问我会不会死?”流调中的部分对话,让王姝婷俨然成为灵魂导师。

“你从英国来?读书吗?”

“是的。”

“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很不舒服。”

“具体说说呢?”

“我嗓子疼,而且乏力。”

“回国前做了些啥?休息得好吗?”

“我打了两个通宵游戏,也抽烟提神……”

就你这种熬夜法,你嗓子不疼谁疼?”王姝婷忍不住要“凶”对方,“你也太不爱惜自己身体了,记住,少打游戏少抽烟,认真上网课!跟你们同学也说一下!”

还有学生申报干咳、流泪、打喷嚏和乏力等症状。

王姝婷问对方:“我看你申报了咳嗽,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最近。”

“什么症状呢?”

“就是每天起床想咳嗽,要忍么也能忍住,但咳一下呢就特别爽。”

“你仔细想想,这样的症状维持多久了?”

“好像有半年了。”

王姝婷认为,根据这位学生的症状描述,过敏性鼻炎或咽炎可能性很大,不适合送医。但她也不能轻易放过,因此要求对方出示校医院开出的诊疗书,在确认校医院诊疗报告上有写有英文“过敏”字眼等,这才放行。 

不错留,也绝不漏放。同样是咳嗽,处置却截然不同。3月22日晚埃塞俄比亚航空公司一航班中,搭载了不少自英国出发、在非洲转机的入境旅客。其中一名留学生小黄申报了咳嗽。

“什么时候开始咳嗽的?”

“好像有两周了。”

“这种咳嗽能忍住吗?”

“忍不住。”

“两周之前还发生了什么?”

“发过烧,吃了药就好了。”

这些蛛丝马迹引发了王姝婷高度警惕,她判断学生可能系英国校园群聚性感染。她随即对小黄进行咽拭子采样,此后样本核酸检测呈阳性。

王姝婷2016年工作,疫情前,她所经手的需流调的有症状入境旅客每月约100人。然而此次疫情,在民航未调减航班之前,她高峰时每天经手排查的旅客就至少有300人。为此,上海海关拼了。王姝婷的未婚夫在旅检六科,他们两人错开上班,一个班头干足24甚至36小时,本已推迟婚期,两人难得碰面却不是商量婚事,探讨最多的是流调技巧。

两个多月来,王姝婷和她的同事们都遇到过一些不配合的旅客,说一些很难听的话。已连续闷在防护服里多达12个小时且滴水未进的关员无力反驳,劳累的身体只能随着旅客的吵闹而颤抖。当然,也有周围通情达理的旅客齐刷刷站起来,替关员解围。王姝婷与同事们彼此打气,约定“不该被旅客气哭,眼泪要为感动和胜利而流”。

他们真的等来了感动的泪水。有美国留学生在流调台前感慨,他们从国外机场一路回来,工作人员很少防护,直到回到祖国,看到机场人员全副武装,心里才踏实不少。“谢谢小姐姐,你们辛苦了”,多少次,留学生们真挚的话语响起,王姝婷鼻子一酸,强忍住眼泪,怕弄花了护目镜。

眼下,战疫仍在继续,境外疫情蔓延形势复杂,上海口岸防输入压力依旧巨大。“经常,我会问自己,我们能行吗?我们怎么办才能行?只能说我们不乐观,但绝不畏战,我们背后是祖国,我们身边是兄弟!”王姝婷在日记里这样勉励自己。

栏目主编:吴卫群 题图来源:李茂君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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