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人物卡和线索卡 黄海昕/绘
大白在豆瓣上写了一句话,认真聆听噪音的人是英雄。
第一次见面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有次读John Cage的《沉默》,他提到一个概念叫“英雄式的聆听”,是说抛弃对音色、旋律的喜好,以一种完全空白的方式去聆听声音的态度。
地下室的水管声也很美妙
大白叫白梦薇,1990年生,华师大西方哲学研究生,研究方向是音乐哲学。去年7月5日,她第一次在公开场合演奏噪音。那是在北京的“小萍”(XP Club),那里一度每周一场以实验噪音为主的“燥眠夜”演出,聚集了一批活跃的噪音表演者。那天是“小萍”营业的最后一天,全国各地许多噪音表演者都来了,演到很晚,悲哀又亢奋。就是那场演出让大白忽然觉得,“找到了一种自由”。
我听过大白的一次噪音表演,作品叫《房间里的所罗门》。在洛川中路一个逼仄的房间里,她把包括我在内的听者召集到房间中央。所有人都站着,她让每个人戴一枚黑色眼罩。大白和她的室友赵子荷开始环绕听者向前走动并制造噪音。发音物件有钵、玩具雷管、各式各样的铃,再加上她和赵子荷发出的耳语声,在四面八方嘈杂。无旋律可言,无节奏可循,人如同置身黑色的噪音的漩涡。
“用眼罩把大家的眼睛蒙起来,这样听者的注意力会集中在声音上,去思考这个声音到底是怎么发出来的,在哪个方位。人们会用听觉去感受声音,用听觉去探索空间的功能。” 大白想要通过《房间里的所罗门》打破的,是一种“视觉中心主义”的观念。人们通常认为听觉是跟时间维度相关联的,而视觉是空间的,但是声音也有空间性,空间不仅仅属于视觉的霸权。
对噪音的接纳彻底改变了大白对声音的认识。如今的她在听到声音的时候不会对它产生简单的好恶,而是以一种更为纯粹的态度去关注声音本身。她对声音变得更敏感,在学校里听到水管的声音在地下室里回响也觉得很美妙,迫切地想要采集下来。她说最大的收获是“获得了一种突破自我的方式,一种自由”。
故意挑战听者的忍耐极限
在演出中遇到那些真正认真聆听噪音的人,大白常常会发自内心觉得感恩。“因为噪音往往是枯燥的难以忍耐的,而一场噪音表演如果没有聆听者的参与,这件事是没办法进行下去的。噪音表演非常强调现场性,强调听者的反馈。”关于噪音演出者和聆听者之间的关系,大白认为,二者一半是合作一半是对抗。演出者需要挑战自己,挑战声音审美的传统,也要故意去挑战听者的忍耐极限,“真正接受挑战的人都是勇敢的”。与此同时,听者的反馈、听者的状态也成为表演的一部分。
可是,我们的城市里到处充斥的噪音已经让人难以忍受了,为什么还要去制造更多的噪音?我问。
大白说,噪音表演的意义是用无序来对抗有序,打破传统的聆听模式,让人的听觉变得开放。“每个人做噪音的态度都不一样,我喜欢叛逆的、极简的的声音,我喜欢把看似毫不相关的东西混搭在一起,看看会发生什么。”噪音是大白的一种态度、一件武器,是她表达自我的另一种方式。
大白噪音演出照片 图片来自大白手机
“音乐可以表达的,噪音也可以表达”
在“小萍”那晚之前,大白是一个摇滚乐队的贝斯手。哲学系老师姜宇辉借给她一套日本噪音合辑,她一听觉得很喜欢。我问她为什么喜欢?她说:“喜欢是没有理由的,有时候你接触到一样东西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后来她和朋友小朱(朱松杰)发起了噪音组合“二次河流”。
“二次河流”这个名字来源于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的那句话“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之所以有这样一个名字,大白说是因为喜欢这种“不确定性”。“二次河流”的作品贯用长音,充满极简意味。小朱弹吉他,大白拉小提琴,并运用调音台。他们的表演非常克制,常常一首曲子只用一两个和弦,音符变化不多,只在力度上体现变化。
“二次河流”是一个不固定成员噪音组合。大白有时候和小朱一起演,有时候会加入阿鸣或其他人,都是志趣相投的朋友。大白说:“跟好朋友在一起,总是想弄一点我们都喜欢的东西,想要进行即兴的集体创作,想要设想任何一个画面、一种情绪、一个动机,然后共同去实现它。这个过程很有意思。”小朱也说,“集体创作可以互相激发,非常让人惊喜。”
我问大白,噪音能表达什么? 她说,“音乐可以表达的,噪音也可以表达”。而她更希望探索的,是那些音乐无法表达,但噪音可以表达的东西。
那是什么?
大白说她也不知道,但因为未知,所以让人兴奋。
文字/吴桐
插画/黄海昕
照片视频/海沙尔
视频背景声音:大白作品《Gloria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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