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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科趣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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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青水 2015-12-08 08:57
摘要:在骨科住个院,见到许多趣事,作者也是特别能苦中作乐。

 

2008年8月31日,我负责的上海有关奥运新闻工作(上海有足球赛)完成,一身轻松,于是当晚去七星室内滑雪场滑雪。随着技术有一点点提高,我就牛皮起来,犯了一个要命的错误,就是将滑雪鞋穿得很松,因为这样舒服,但很容易在摔跤时伤到骨头。

 

当晚我滑了几个横八字,自认为很牛,速度越来越快,结果脚下有一个冰块,摔倒在坡上,平时滑板就会自动脱离,但因为我穿得过于松,那块滑板就拉扯着鞋子将我脚腕扭断了,于是去了市六医院。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经历,我就讲几个小故事:

 

一、 预处理=阴间

 

去到医院第一件事就是预处理。移动病床将我缓缓推入急诊间的预处理室。我在床上看着周围,感觉市六医院环保搞得蛮好的,比如节能,日光灯极其惨淡,走廊阴森森的,一定用不了多少电。移动床推到门口,两扇门自动打开,我突然感到,门后应该站着一个牛头一个马面,等门全部打开时,发现后面站着两个护士,长相要好多了,几分钟后,我就知道里面确实有牛头马面。

 

预处理间里有靠十张床,横七坚八放着,每张床边都有一个医生在做预处理,其实就是一个小手术,与手术的区别就是基本不用麻药,主要是清理伤口。全房间内一片呼痛声,如果有一架电视摄象机放在进口的门上面,以120度拍摄全房间的情景,再拉近镜头细拍一些个案,结合起来,那画面就是地狱或阴间,病人就是鬼,医生就是凶神恶的牛头马面。

 

我进去后兴至盎然地看着我隔壁的那位女士,她脚背开放性骨折,白骨森森,医生在用镊子清理创面,将碎骨头拿掉,她哭得已经没力气了:“医生啊,你就不要清理啦,我实在受不了啦,痛死我啦!”医生安慰道:“我这是为你好,否则怎么医啊?”讲完又一块一块取碎骨,好象我们平时挟菜一样,你们知道一个菜叫“蚂蚁上树”吗?就象用筷子去挟菜里的芝麻,以此标准,我觉得医生已经蛮麻利了,但病人大呼:“我不要你为我好!我不要你为我好!”

 

二、夜间的病房象地狱

 

在这个准阴间里,护士将移动病床缓缓推到一位医生前,医生开刀是用小灯,整个房间仍是昏暗的,背着光我看不清,但努力挤一丝丝笑容,想让他手下留情,他背光,依稀长着一张方脸,和我一样,脸上没表情,象我这样的阿狗阿猫他肯定见到无数,看不出为什么要对我开恩。

 

我虽然不是开放性骨折,但脚踝已经粉碎了,医生需要在我仅保完整的脚后跟骨上打个钉,牵引用。这位无名氏医生无动于衷地拿起针, 两下,在我脚后跟打了麻药,我还没反应过来,一阵巨痛袭来,原来麻药还没起作用,他拿起锤子就往我脚上打钉子了。我清楚地感觉到钉子先刺破肉,然后咔嚓钉入我脚跟骨头的一侧,在中间钻啊钻,又冲破另一侧,接着破肉而出,就在我眼看就要昏过去之时,麻药发生作用了。

 

相比满屋大呼小叫,我一声不吭,自认为已经很牛了,我还强自镇定,对医生说,钉子穿出来了吧?满以为医生会表扬两句,谁知他平淡地说:“嗯”。就这么完了。

 

住到病房后,医生给我钉子上悬挂了重物,就睡下了,此时约十点多,很快就熄灯了,随着麻药过去,一阵阵疼痛袭来,我原以为要这么痛苦的忍过一夜了,谁知晚上还有娱乐。刚安静一会儿,只听楼下一声巨吼,然后有人大叫:“疼死了呀,疼死了呀”,原来有新人到了,刚过十二点,又听到哪一个病房里有人用普通话低吟:“受不了了,受不了了”,整晚,不断有新人进来,来一个,就听到一阵阵呼叫声,估计在给牵引。

 

眼看天亮了,我隔壁床又叫起来了,原来他嫌热,将脚上的被子移掉,受冷抽筋了。因为事出突然,我没带收音机,本来就长夜难眠,这一阵阵的声音,代替了收音机,让我愉快地渡过了第一晚。

 

捱到早晨六点钟,我的麻烦来了:要撒尿!夜壶一拿上来,我就傻了,怎么能向床上撒呢,心理上完全不适应,一下没成功,等了一会儿,实在不行了,又来一次,还是不行,当然,几次三番后,憋着憋着最后还是出来了,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到了第三次,就无所谓了,万事开头难啊。不过,考验还在后面,要拉屎啊,这就更难了,反正这些关不得不过,也就过了。我可以说,到出院时,让我将屎尿直接拉在床单上,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接着考验就是背部了。由于只能朝天睡,一睡就是四天,因为医生说要等水肿消后才能动手术,时间一长,背部肌肉极其酸痛,难以忍受,我不得不经常拉着床边栏杆抬起身子休息一会儿,给医生痛骂,骂我也要拉,还让人活不?不过我对病房的护士阿姨都很礼貌,虽然没给红包,她们对我照顾还算周到,都是老阿姨哈,别胡思乱想!

 

三、虫二

   

虫二也不知道!?那我就不解释了。

 

我老婆上班,大部分时间我一个人,我边上一个病友有女朋友陪着,两个人一会儿摸摸索索,一会儿碰碰挨挨,一会儿用手精确测量着身体的各个部位,满房春色。

 

这个病友是个在上海工作的外地工人,因受朋友骗,在南通被困直销团伙的培训班,发觉上当后,从三楼爬下来,将脚背摔成粉碎性骨折。在南通两天不得医疗,眼看脚发黑,要废了,他爸爸果断出手,用出租车直发上海市六医院,救他的医生就是后来为我开刀的那位,真是医德好,当时不能开刀,按常规是要锯掉的,他化了许多功夫先保住了他的脚,这次是将脚打开,将骨头敲碎重新接起来。谁说上海医生只要红包?

 

这位工友看这次病,除了花综合保险的钱外,自己要花20000多元,等于他一年工资。他们两口子恩恩爱爱,准备开好刀后就结婚,比比上海拜金女,我还是很感动的。

 

后来出院了,我给他介绍了一份工作,3000多元,替一个美女老板开车,那美女老板原来请司机只请帅哥的,但那人属奇丑,她为我破了个例。雇个丑司机她好没面子,后来受到她保时捷(这车当然她自己开)车友会闺蜜们好一顿嘲笑。不过后来此人受他弟弟引诱去作生意,辞职,听说生意失败,那就不关我事了。

 

接着就要开刀了,我平生第一次开刀,很长见识。

 

四、动刀子了

 

我睡在床上四天,等待脚消肿后开刀。由于只能面朝上躺着,背部肌肉极度酸痛,不过到了第三天下午,身体开始习惯了,背部不觉有什么难受,于是就左顾右盼,和这个说说笑话,教教那个如何在床上撒尿,乐不可支。正在此时,医生进来,他向我报喜,说:明天开刀啦,我们安排你第一个。我想,总算事情有着落了,拼死一刀,好过天天在这里忍着。

 

天蒙蒙亮,护士就进来,将我搬到移动病床上,推啊推,推啊推,和推板车一样,只觉得经过无数走廊和电梯,来到好象是地下室的楼层,走廊照例一片昏暗,推到那里后,将我与其他几位要开刀的人放在一起。走廊里的空调与医院急门诊楼面完全不一样,冻得要死,五、六个即将被人动刀子的人可能有点紧张,之间没有说话,静静等着。

 

但这不等于走廊内一片安静,恰恰相反,是一片热闹。原来那里是医生、护士、清洁员谁都可以走来走去的公共场所。只听到:“阿黄啊,侬只赤佬这几天到哪里去啦?”,“小陈啊,早饭吃过了吗?”“我跟侬讲噢,昨么子你托我个事体已经办好了啊”。这些人一面讲,一面在我们身边窜来窜去,可怜我们象马上要被枪毙的犯人,又冷又怕,在一旁直哆嗦。

 

终于到了八点钟,医生来了,于是护士将我们一个一个推进手术室里去。我一路看,原来骨科的手术室象北京筒子楼,一条走廊在中间,各个手术室分在两边,手术室里各自有一些设备,好象工厂车间的车床一样。

 

进了手术室,我半身麻,有足够的清醒神志看风景。先是对面手术室,只见一位病人大腿打开了,一位女医生,个子也不高,好象用器械夹住他大腿骨,用力啃哧啃哧往上拔,大腿骨就是大腿骨,强度果然不凡,只拔得女医生累得不行。转头看我自己,手术台边象个课堂,有7、8个实习生围着,医生将我的脚腕打开,对着里面已经乱七八糟(医生语)的断骨,津津有味地向他们介绍,半天也不动手。后来好不容易开始了,实习生们还是围在我身边观看,兴致勃勃。

 

那位医生我讲过,是个好人,医技也非常高,他一会儿搞一些什么,一会儿又搞一些什么,反正电钻声、电锯声,声声入耳,我却又无能为力。医生一会儿拍一张X光,拿过来给我看,说:“侬看闹,断得很厉害啊,我刚接了一根。”我想你刚接了一根给我看干什么?谁知一会儿又来了给我看另一张了“侬看闹,又接好一根”。

 

从上午到中午十一点左右,手术估计要完了,他最后拍了一张片子,兴冲冲地拿来跟我说:“差不多都接好啦,你看看,接得真好,啧啧啧!啧啧啧!”,我也不敢说不好,只求他快点结束,但他又喋喋不休地与实习生去讲解了,我就纳闷了,他这么起劲干什么呀?拼力抬头一看,原来实习生中有一位女生确有几分姿色的,难怪,难怪!

 

手术室还有一景的,就是手术开始后,只听广播里不停地喊:“某某公司请到几号手术室,某某公司请到几号手术室“,象集市一样,也象文革时我们在农村每天听到的广播。原来每个病人用不同公司的钉子或什么器材,医药公司要手术前将器材送上,即开即用,象午餐肉罐头一样。

 

那天我脚被打开着,一群实习生喜洋洋地看着我里面的骨头,隔壁女医师正在奋力与大腿骨博斗,自己医师不停和我交流本人脚骨的X光片,听着农村广播,终于完成了手术。

 

手术后当然还有很多苦头吃,比如多少小时内不准喝水什么的,我就不写了。

  

五、尾声

 

有几个尾声呢:

 

(1)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住院期间遇到的一件事好象与一位大学同学有点关系。

 

开完刀后的有一天,突然一阵乱,送来一个病人,说是跳楼导致两条大腿断掉。看报纸,说是从检察院二楼跳下,后来好象这位同学跟我说,此事与他有关,因为双方为债务的事打官司,谁知那个人就从二楼跳下了,也许我记错了。

 

(2)手术后痛苦重新开始,我就不一一描述了。那时因为信息流传出去,看我的人开始川流不息,包括一些美女,但均由我老婆在旁一一鉴定,符合程序。

 

(3)我们那层楼因为都是骨科病人,所以整天听到大呼小叫,已经习惯了,不过我隔壁病房那个女士就比较奇葩,术前已经是天天声嘶力竭了,术后因为要换药,那就更是呼天抢地,起先大家还觉得好玩,后来就有点意见了。

 

我旁边整天抽筋的那位,是个中年人,头顶已是地中海,一天他终于怒了,对我说:“XXX,她闺房里时这么叫倒是妙品,换换药这么叫,至于吗?”大家哄堂大笑。旁边民工的女友吃惊地看着这些城里人讲露骨的话,不知如何表现,睁大眼睛,脸上微微发红。

 

你们可以想象,医生对这位女士肯定也不咋的,所以她终于有报应了。由于她比我先开刀,我离院前一天她也可以离院了。中午,我推轮椅出去与护士讨教出院手续,看到她出院前最后的表演。

 

这位女子要出院了,医生带着护士去给她换药,她又大呼小叫起来。拆完,医生转身去看第二个病人,此时只听到她又呼唤起来:“唉呀,我的脚弯不过来啦,弯不过来啦,我的脚坏掉了。”医生一皱眉头,背着这个女人,握拳伸出姆指,往身后一指,对助手说,你去搞定!那助手抓住她膝盖上下,用力一折,随即就听到一声前所未有、响彻云霄的狂吼。

 

后来?后来那助手头也不回,跟着医生走了。那女人吼完楞了好半天,然后动动自己脚:“咦,好了?好了!”。病友们已经吃足她苦头,此时只好恭喜她,并说:“好了,好了,不过你两个星期后还是要来医院换药啊!”

 

下面?下面没有了,纪晓岚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再后来?我就出院了。

 

(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图片:邵竞 编辑邮箱:shguancha@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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