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刘璐

2015年夏天，“股市”成为很多人的共同话题。一篇题为《跳楼者王自梅》的小说很快走红朋友圈，作者虎皮妈塑造的“嗲孃孃”王自梅，因股票风光无限，也为股票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虎皮妈”是谁？为何能讲出如此曲折精彩的故事？

未尽的文艺女青年气质

小说《跳楼者王自梅》首发的微信公众号，叫“虎皮妈的夜航船”(hupima)。这是作者虎皮妈今年2月开通的个人公号。接受记者采访时，虎皮妈刚刚在美国加州，开启了全新的法学院新生模式。因为家里还有两个女儿，这位80后妈妈不得不每天开车180公里往返于学校和家之间，在上课、整理笔记、看书与哄孩子、做家务的切换中，周旋忙碌。

但她依然在她的公号里跟粉丝们承诺：“我还是会努力维持这个公号，做到每周至少周末能更新一次”。
　

虎皮妈开这个公号的初衷，是朋友一次偶尔的征文邀约，唤醒了自己“未尽的文艺女青年气质”。此前，因为先生在美国工作，研究生毕业后，她以“陪工”的身份远赴美国，做了6年多的全职主妇。

半年多来，“虎皮妈的夜航船”坚持发原创的文字，主要是小说和杂文。阅读量最大的《跳楼者王自梅》，仅从公号入口就有70万阅读量，这还不算被百度排行、凤凰要闻和今日头条以及各类公号转载。

很多人以为这篇7100字的小说写的是真人真事，对此，虎皮妈表示故事“完全是虚构的”。甚至，虎皮妈本人并不炒股，小说涉及的一些基本股票知识，还是她跟金融圈的朋友请教来的。

谈到小说的创作背景，她告诉记者，今年夏天回国前，正是股市繁荣的时候，身边的亲戚朋友同学都在做股票。她刚回国时，人人都是喜笑颜开。到了7月初，股市突然剧烈下滑。“我就觉得这是一个有趣的题材，可以写，而且要抓紧写。”她想构思一个时代大背景下炒股的小人物，这个人物要有代表性，身上要有戏剧冲突，从这个人物身上能看到二十多年来普通百姓炒股的历程。然后，就有了这个“王自梅”。
 

最普通的小市民视角

虎皮妈承认，这篇小说的成功得益于天时地利的因素。“比起现实来，小说多了很多戏剧张力，也可能暗合了大家想要表达的某种情绪。”

虎皮妈感兴趣的，往往是诸如此类的社会现象，剩女、逼婚、犯罪等。“我会在这些背景下，想象一个故事来说这个主题。”最近，她正在构思一个小老板投资失败卷款跑路的故事。

这种紧跟热点的嗅觉，跟她的专业背景密不可分。出国前，虎皮妈在复旦大学学了7年新闻。“做自媒体都是要跟着新闻走的，目前我自己的感触是，还是要有观点和自己真实的想法。”

在她看来，不管什么热点，最终都要落到“人情”上。她写过一直和女儿处不好的阿婆赵梦茹和“长波浪，红嘴唇，皮肤胜雪，一双眼珠乌黑动人”的王自梅一样，那也是个“精彩的坏女人”。这是她擅长的人物描写。故事发生的场景、逼真的细节以及角色间的对话，都散发着浓郁的上海市井味道。

这确实是虎皮妈熟稔的上海的人和事。作为土生土长的上海小囡，小时候住在弄堂里，她见惯了晾衣服倒马桶搓麻将，也听多了哪家兄弟为了房子闹得不愉快、哪家孙子抢走了奶奶最后的1万块钱。现在回想，虎皮妈感慨于“再平凡的人，也有他的艰难和力量”。这样的经历，带给她的是“最普通的小市民的视角”。当这些熟悉的场景变成文字，虎皮妈则希望穿插一点时代变迁的背景进去，为这个时代留下一些个人化的记忆。

“因为我自己就是个普通人，没有太高大上的视角。”虎皮妈告诉记者。而普通人的视角，恰恰成为她的作品备受粉丝青睐的理由。

虎皮妈和两个女儿在一起。

苦闷时的世外桃源

名气渐长的虎皮妈，现在除了约稿之外，基本每天都会收到转载请求，有出版社来找她出书，电影剧本也正在一位老师的指点下进行尝试。

而这些，完全出乎她最初的预计。

一开始，她只是想把她自己对生活的想法，讲故事给别人听。

虎皮妈小时候有个梦想，是当作家。小学的某一天，冬夜路过江边，看到一个黑影浑身湿漉漉地从江里走了上来，她吓了一跳。大人告诉她，去江里把靠岸的船拉好，这是他的工作。她却禁不住想：“这么冷的天，他下水冷么？他的生活是怎么样的？他为什么要做那么辛苦的一份工作？”这大约算是她第一次正式发现：自己很喜欢听别人的故事，也喜欢编故事。

自以为是“文青”的虎皮妈，在进了大学以后，却因为“生活太精彩”反而想不起来写作了。后来研究生毕业出国，结婚生女，做了6年多的全职主妇。这段时光，当时看来相当苦闷，一方面人在异乡，社交圈小了，很孤独；另一方面，也觉得自己做主妇，很不甘心。“但现在回过头来看，我觉得这段主妇经历对自己的锻炼还是很大的，它让我更脚踏实地生活，心态也更平和。”虎皮妈告诉记者。

她在公号里写过一系列有关主妇生涯的感受与思考。《一大把年纪，还应该追求梦想么？》《一个全职主妇的三十而立》《三十多岁开始读法学院是种什么体验》等文章，一度引发很多人的共鸣。

对于自己写的小说，虎皮妈最初构想把它们分成“无常”、“爱情”、“不语”和“童话”四种类型。实践证明，有关人生和人性的“无常”类故事，是她写得最多也是最受好评的。虎皮妈笑称自己“好像也确实比较适合写这类题材”。目前，她的选题主要集中在情感婚姻和女性自我成长等方面。

对于虎皮妈来说，写作是人生和感情的一个出口。最苦闷的时候，能提供一块世外桃源；最忙碌的时候，也能看到不同的生活侧面。这个社会有很多光鲜的泡泡。朋友圈里，大家都在过着幸福的生活，可这些并不是生活的全部。在真实的世界里，还有很多沉重，是人们不愿意去面对的。“我们都是大时代里的小个体。个人能不能改变什么呢？可能我的小说也不能改变什么，但你看到了，觉得说到你心里了，就和解了。”

　　对话
 

本来就这么蹉跎掉的人生，现在有了印记
 

解放日报·上观：在给自己的作品做目录时，为什么专门列了一类“鸡汤”？不介意被人称为“鸡汤”吗？

虎皮妈：完全不介意。本来就是“鸡汤”啊，希望起一种反讽的效果。对于做公号而言，写“鸡汤”非常经济实惠，尤其写婚姻爱情育儿类，不光自己发吸粉，给别的号转载也能吸粉。“鸡汤”盛行，说明我们身在一个速食的时代，需要一些东西来激发我们浅层的阅读快感，感动也好、励志也好、娱乐也好，算是精神按摩。不过，虽然是“鸡汤”，每个人炖出来也不一样，我还是写那些我有真实感触的、自己觉得有逻辑的、不是纯粹为了忽悠阅读量的“鸡汤”。我自己觉得，我写的“鸡汤”还是挺真诚的。

解放日报·上观：你个人喜欢什么样的作者和故事？

虎皮妈：所谓“好”故事，就是能打动人心的故事。可能是主题，可能是一个细节，也可能是一个开头或结尾。

我喜欢的作家，第一名是李碧华，是我中学时期的偶像，带着我青春的烙印。这两年看得比较多的作家，一位是严歌苓，还有日本的作家东野圭吾，还有朋友推荐的宫部美雪。这些都是非常关注现实、关照社会当下并且有情怀的作家。

解放日报·上观：写小说、讲故事、做公号，给你带来的最大收获是什么？

虎皮妈：最大的收获是自己有了很多作品，本来就这么蹉跎掉的人生，现在有了印记，很满足。如果以后能出书和改编成电影，真是意外之喜，也算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吧。

（插图由受访者提供，原载2015年09月28日《解放日报》，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