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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调 | 张怡微:挣脱“少年作家”,我三十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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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林红衣 2017-12-12 10:04
摘要:三十岁,敏感、沉默、羞怯正在慢慢从她身上消退,直爽和市井的一面浮现出来。

 

张怡微的口头禅是:“没那么复杂。”

 

身为一个女作家,这不像她的风格。不久前,张怡微的新书《樱桃青衣》刚刚上线,纷繁复杂的世情被她拿捏剪裁,情感在狭窄的缝隙中穿行,前进几步又退回去。暧昧,曲折,言不由衷,一层层的细腻像海水,涌上来,又保留恰到好处的分寸。

 

而她只是眉眼弯弯地坐在你面前,既有防备,又充满耐心。张怡微的语速很快,笑声爽朗,那些年轻时代的弯弯绕绕,如今都已云淡风轻。她不是沉浸在故事里的人,虚拟与现实之间,她画上了一条清晰的线。

 

“我已经三十岁了,当年我的读者,现在都学会理财了。”那些曾经写过的矫情句子都滚进了回忆的废纸篓,如今的张怡微对人生有清晰的掌控。“写作只是我的职业。”

 


无处选择

 

 

 

顶着“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少年作家”“才女”等标签的张怡微,活得不像外界想象的那样轻松。

 

出生于上海某个工人新村,她的回忆里没有摩登洋房和商圈,只有密布的纺织厂、造船厂、肥皂厂,圈划成这座崭新城市里被遗忘的孤岛。童年时代,母亲常骑自行车带她四处闲逛,能看见出来倒垃圾的男人,端着锅在门口炒菜的阿姨,一片片低矮平房和散发着臭味的河道。

 

她读书的小学位于小区菜场的尽头。有一天,张怡微在被老师训斥的时候,突然一个足球砸碎了办公室的玻璃窗,老师勃然大怒,赶紧去追那个踢球的孩子,徒留张怡微独自发愣。“菜场小学”的自由与生猛,是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孩子不能想象的。她见过拿刀站在教室门口的家长,打架斗殴进了监狱的同学。每天回家时,都要胆战心惊地护住自己的书包——担心被同学直接扔出窗外,又用力踩上几脚。

 

 

生猛的世情在敏感的心灵留下烙印,不完美的家庭也是。在小说《细民盛宴》里,父亲用将死之人的葬礼搪塞自己即将再婚的现实。怯弱、胆小、不负责任的父亲,反复破碎又重合的家庭,这些意向充斥着张怡微的小说。她不记得自己第一篇小说写了些什么,却对家庭和童年的回忆历久弥新。

 

走上写作道路也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中学时代的她成绩不好,每天在题海中痛苦挣扎。于是她开始写小说,投给了全班同学都在传阅的《萌芽》,竟然得了奖。为了赚取稿费,她继续写作,对她来说,一切都没有选择,只是为了谋生而已。

 

甚至大学读的专业,如今做的研究,她都不曾有多少选择余地。在高中的最后一年,她从一个数学不及格的学生,奋力考上复旦,只够得上分数最低的专业——哲学系。之后她辗转挪移去台湾求学,做的是《西游记》研究,也不全出于自己的兴趣。“导师做的是西游记,我也只能跟着她一起学。”

 

“一个人的选择不是很多,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你有这么多选择余地吗?在你面前能走的路,往往只有一条、两条,大部分情况是没有选择的,拼尽全力才能看到一点点生存的空间。”

 

张怡微常常会回忆起人生那些艰难的日子,比如每天五点多就起床写作,每个月要写三四十篇专栏,一年至少出三本书,除此之外还要写作业、写论文、写小说。在考研的同时做着三份兼职,在回家路上的公交车上背书,考试中的送分题她也答不对,因为有答案的课本她买不起——买了就没钱吃饭了。

 

在那些付不起房租,交不起学费的惶恐日子里,命运仍旧眷顾了她。她花了一年考上复旦本科,又花了两个月考上复旦研究生,如今已是复旦创意写作课的一名教师。“你会感觉到奇迹的发生。”她说。

 

谁都明白,生活不止奇迹这么简单。正如她在微博中写的那样:“这是一部烂戏,我们把最好的票都给了对方。”

 

没有选择的人生,只能竭尽全力,活出自己最好的样子。

 

 


冷静的琼瑶

 

 

老师的身份,给张怡微带来一些特质。面对年轻读者的提问,她总是微笑着点头,鼓励对方把话说下去。

 

一直以来都自诩“不是好学生”的她,第一次上台讲课,猝不及防地被青春糊了一脸。“上课提到《长恨歌》,后排一个男生站起来就开始背诵。他们精力太充沛了,神采奕奕的脸让我害怕,我羡慕他们的生命力。”

 

张怡微的童年掺杂着一地鸡毛的尴尬,反而成为写作无尽的源泉。而这些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孩子呢?他们不曾经历苦难与复杂,自然也无法写出千山万水后的生动。

 

 

因此张怡微会觉得,“我不知道该怎么教写作。”她尝试着教孩子们文本总结,抽丝拨穗,却也承认“写作可以训练,但大部分需要靠天赋”。

 

在教授创意写作的同时,她也是《西游记》的一名研究者。《情关西游》的出版对她意义重大,这本薄薄的学术散文并不是经天纬地的巨作,却是她人生的一个新标杆:从此她拥有了一个专业,“作家”这个头衔使她不安。

 

“我曾是坚定不移的文学爱好者。直到快要三十岁,突然被命运抛入了新的处境,看似最坚定的人,兀自走起了回头路。”现在的张怡微,没了青春期的表达和倾诉欲,也开始理解到,身为一个普通人,不被理解是人生的常态,而她也不再感到委屈。情绪的表达被消耗,浮出水面的是写作本身的乐趣,以及对一份稳定职业的追求。

 

 

她不去咖啡馆,也不去酒吧,每月保持着2-3万字的写作量。在一次采访中她说自己不赞同迷惘,也不去写它:“我是一个很务实的人,很拼。”

 

在讲座上,她分享了一个故事。“琼瑶写《窗外》,写自己爱上的老师最后变得困窘潦倒,而琼瑶书中的女主角,看到老师狼狈的样子,没有像我们想象中那样,扑上去哭天喊地,而是转身就走。”

 

在她看来,《窗外》是最像琼瑶本人的一本书,琼瑶并不像外界想象一般拥有戏剧化的性格,而是出奇的冷静。随着年龄的增长,敏感、沉默、羞怯正在慢慢从她身上消退,直爽和市井的一面浮现出来。于她而言,写作确确实实地生产了快乐,也确确实实是一场短梦——但现实是现实,快乐总是假的。

 

文/林红衣

插画/央央

 

栏目主编:吴桐 编辑邮箱:tongwood@yeah.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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