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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后告诉90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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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程果儿 2017-09-21 07:47
摘要:小丫头第一个举手,冲着主持人毕飞宇抛出问题,毕飞宇摇手:我不在提问范围内。她转脸对向苏童,问:写小说灵感枯竭的时候怎么办?苏童照例沉吟片刻,说:写不下去——就不写。台下笑。

 

《围城》里说,认识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和他(她)去旅行。同吃同睡,同行同止,真面目立现。我与小丫头,虽不是一起旅行,却相伴九天九夜。九天的“读书班”学习,是生命篇章里的一首短诗,小丫头,是里面的美丽诗行。


我俩是同一座城市的学员,知道彼此姓名,提前用微信约定同住一屋。我害怕她是跋扈傲娇的小公主,对我种种嫌弃;而我对她又种种不习惯。


甫一见面,我喜欢她的长裙,一脸干净简单,羡慕她的长发与纤细腰身。小丫头小我九岁,我是80初,她是90初。我们分好床铺,她住靠窗那张,我的这张靠墙。


屋里有了分明界线。她那边,打开的箱子里,缤纷五彩,连电脑都是粉红的。我这边,中规中矩,乏善可陈。头一晚,她要赶稿子,键盘打得噼啪作响。我本以打字速度自得,未曾想,她胜我一筹。

 


近十一点,我合上书,说声睡吧,小丫头立马应和。我轻轻吁口气,对于睡眠质量差的人来说,遇见个熬夜的同屋,是件可怕的事情。


我认床,又知道自己睡熟后会打鼾,就在黑暗里转侧着。关灯后不多久,小丫头那边呼吸渐平,我知道她睡着了。最让我高兴的是,这丫头也打鼾,声音不大,换个姿势会停止。于是我生出“半斤对八两”的安心,阖眼睡去。


我七点左右起床,进卫生间整理一圈出来,再大声叫她,小丫头方才施施然转醒。我多羡慕她的一番好眠。
起初,我和她说普通话。聊天后得知,她和我同县,十几岁才跟父母去了市里。我们的对话便在普通话与方言间跳转,很是灵活。


两天后,别的房间开始在群里招呼人斗地主打掼蛋、读诗歌谈小说,我俩,还是孵在屋里看电影,聊天。她跟网站请了假,小说暂停,欢快的打字声告一段落。


小丫头写网络小说,已有作品投拍成电视剧。“跳舞”是网文大神级人物,他在给我们授课时谈及,网上这批读者,压根就没有把小说当书看,就跟游戏一样,玩儿!也别指望他们有多高文学素养。没见到小丫头之前,我心中有过担忧,写网络小说的她与写“纯文学”的我,会否格格不入?相处下来,才知道自己多虑。她不浮夸,不肤浅,我们都爱朱莉娅·罗伯茨的电影,一样会在入睡前翻几页书,她带的是折了高育良的那本《万历十五年》,我带的是苏童的《黄雀记》。

 


作家周“现实与梦想”论坛结束后,安排提问环节,小丫头第一个举手,冲着主持人毕飞宇抛出问题,老毕摇手:我不在提问范围内。她转脸对向苏童,问:写小说灵感枯竭的时候怎么办?苏童照例沉吟片刻,说:写不下去——就不写。台下笑。


我在小丫头耳畔感叹,已过知天命之年的迟子建看上去真是高雅年轻。活动间歇,我俩跟迟老师有短暂聊天,小丫头快人快语,说:“我这姐姐一直想知道您是怎么保养的,看起来好年轻。”迟子建说:“顺其自然。我吃肉还很多呢,东北那边冬天冷嘛。”我相信她的话,她脸上有清晰的岁月痕迹,但依然美丽,因为有气质支撑。


小丫头像团暖人的火。临睡前,她总让我先去洗澡。在餐厅吃东西,有好味道的,就推过盘子,让我尝尝。有一晚,她上卫生间,因为知道我睡眠不好,没开床头灯。摸黑上床后,睡得偏了,刚一翻身,“嗵”一声掉到地上。我被惊醒过来,觉得好笑,更多的,是心疼。她是独生女,二十来岁年纪,却这般为别人着想,根本不是我原本想象的90后模样。


当然,也有让我失笑的时候。她的一片领地,迅速堆满各种东西。单人沙发上有衣服、包包,桌子上有护肤品。她问:“咦,电脑呢?我记得放在床上了呀。”结果,从箱子里扒出来。更有一次,她怀疑录音笔丢了,在群里发寻物启示。我说:你别急,再找找。不一会儿,她哼哼着说:“程姐,你不要骂我呀。录音笔裹在这件衣服的袖子里了。”我笑到打跌,这样鲁莽的青春呀,我也有过。看她,我仿佛看着过去的自己。所有的条理、清洁,都是生活逼迫出来的,当女人有了家,有了孩子,她会无师自通。


小丫头起床,与我一般,清水洁面。口红、睫毛膏,都是来读书班之前买的,她打定主意要美美的。在车上补口红,我帮她擦去溢出来的一点,笑她技术不好。我喜欢她干净的脸孔,也喜欢那艳艳的一点儿红。

 


越发熟悉起来,我们聊工作,聊彼此的家庭。她说起大学时候,与舍友关系不好,在她们面前总显得落伍。聊情感,聊她对婚姻的设想。我感叹这么好的姑娘,现在还是单身。


与小丫头一起,我分外安心。譬如素颜,譬如不敏于各种先进的东西,在她这里,都不再是不可饶恕的缺点。我是个好脾气的姐姐,她,就是体贴的妹妹。


采风环节,学习班活动已近尾声。同住的最后一晚,她的情绪明显低落。问她,她说,见到村里老书记,想起自己的爷爷,又看到没有人去与老书记打招呼,便难过起来。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她倒宽解起我来:“不用担心,我就是这样情绪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坏情绪缓过去。”我心里想,这份低落,多多少少,与即将到来的分别有关。


最后一日,结束上午行程,饭后赶回南京。我们从火车站拉着箱子寻找汽车站。我是路痴一个,小丫头成了主心骨。从天桥下走过时,她突然停下来,拉开背包,我疑惑地看住她。她扭头示意,身后的手推车上,坐着一位头发雪白、面容枯槁的老太太。她拿出钱,要送过去,却被路过的大叔阻止,他挥走让我们离开。小丫头不解,我说:这样的老人,很可能是被人利用,专门用来讨钱的。

 


她郁郁地走着,她同情悲苦,但是,还不了解人世的丑陋。


小丫头的车比我早半小时,我们微笑着告别,并没有说太多伤感的话。她到车上后,发了微信过来:有点想哭,不过我不告诉你。我告诉她:学会调整情绪,要长大了……


她之前说过,最不靠谱的承诺,就是“以后多联系”。虽然也约定,去市里的时候,要打电话给她,但是我与她都不是特别热络之人,下次再见,不知道又是何时。小丫头喜欢旅行,她去过葡萄牙、西班牙、埃及,都是我想也未曾想过的地方。她约我暑假一起去西藏,我不曾允口,因为,承诺,不可以随意给出。她是自由的,金钱,时间,行动。未来于她,还是敞开的状态,她刚刚站在时光之梯的入口,要往更高处看好风景。


而我,已经停在一个平台上,我大约,可以知道以后每一日的状态。我从来不是个有勇气的人,我最擅长的,只是怀念而已。


小丫头现在大约还在横店,跟组拍摄电视剧。


栏目主编:伍斌
 

文字编辑:伍斌 图片编辑:邵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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