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这一年，我忙于在全世界周游，跑了很多书店、大学，签售、回答读者的问题。”中国是科尔森·怀特黑德的“全球签售之旅”的又一站，这足以看出这位70后美国黑人作家去年出版的小说《地下铁道》有多受欢迎——它获得了当年的美国国家图书奖，还曾进入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的阅读书单，又在今年4月斩获普利策小说奖。本世纪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由同一部小说获得美国国家图书奖和普利策奖，持续不断的热度使得这部小说超越了一般“畅销小说”的意义。终于来到中国与读者面对面，在上海科学会堂，怀特黑德以一场自问自答式的分享会将小说的特性和自己的个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在各地巡游的过程中，我收到了无数问题，而以下这几个是最常被问到的。”怀特黑德说，第一个问题是：为什么将小说主角定为女性？《地下铁道》的故事记录了十五六岁的勇气少女——女奴科拉通过一条实实在在的地下铁道，从佐治亚州种植园逃跑，大胆无畏追寻自由的旅程。“我有过各种各样的构思，比如写一个意在自救的男性，或是一个要寻找自己配偶的男性、寻找女儿的父亲，但因为在我的写作过程，从来没有探讨过母女关系，我想做一种新的尝试。还有一个原因是，在奴隶主的庄园里，很多女奴被迫生很多孩子，以便让奴隶主赚更多钱，女性奴隶与男性奴隶面临的困境是不同的，她们的命运更值得探讨。有一个声音对我说，别总是写一样的男性，换一种方式写写吧。对小说作者来说，没有难度的写作是不值得进行的，换一种说法来说，无论小说主角是不是和作者本人有一定相似度，困难都是同等的。”

第二个问题是，为什么要“地下铁道”这个隐喻变成现实？美国历史上，“地下铁道”本来是一种比喻，是指美国内战前民权活动家们为帮助南方种植园中的非裔奴隶逃往北方自由州和加拿大而设立的秘密路线网络和避难所，延伸至美国的14个州以及加拿大。在怀特黑德的笔下，少女科拉借助一条真实的地下铁道，像格列佛周游列国一样在美国各个州之间历险，见识到种种不公与荒诞。“当我允许自己将‘地下铁道’写成真实的铁路，我顿时感到自己可以自由地将历史事件的时间线前后挪移。” 怀特黑德说，当他把真实的历史与小说创作结合在一起，美国历史上的不同时刻得以沟通对话。“也有人问我，会不会担心读者会因此产生混淆？我的回答是，我相信读者有能力分辨什么是小说，什么是非小说。如果只要知道历史，那么有历史书就足够了，何必需要小说？”

还有一个怀特黑德经常面对的问题是，写奴隶题材的小说还不够多吗？怀特黑德对此的回击简单而直接，“我当然可以写一个上层中产阶级的白人有时候有些悲伤的故事，但很多人已经写了。如果真的计算有多少黑奴题材的作品，很多人也只能举出《为奴十二年》《被解放的姜戈》等少数几部。然而为什么没有人抱怨二战题材的书太多呢？事实上，不管写什么题材的作品，你都会发现有比你聪明、比你有才干的作者已经写过了，而你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个性加入对这个题材的讨论中，相信有独属于你值得表达的内容和思想。”

“你对美国政治怎么看？怎么看待‘黑人的命也是命’运动？”怀特黑德说，作为经常在作品中探讨种族问题的黑人作家，自己也常被问到对美国当下种族问题的看法。“比如‘黑人的命也是命’运动就是针对美国警方对黑人使用暴力的抗议，而我从小就被父母教育提醒，避免与白人警察发生冲突。每当这类事件发生，总能引起一阵热议，但很快又被人们淡忘，直到下一次此类事件再爆发。就像我在书中写了美国历史上的白人至上主义者的暴行，而美国人民刚刚把一个白人至上者选进了白宫。美国历史上的黑暗一面其实从未远离我们，它只是一直潜伏在一个角落里，等待有人利用，将这个黑暗的一面重现展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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