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召开的全国金融工作会议，提出了加强金融监管协调、补齐监管短板的要求，并决定设立国务院金融稳定发展委员会，强化人民银行宏观审慎管理和系统性风险防范职责。防风险，成为这次高规格会议释放出的最显著信号。

防风险，要防“黑天鹅”，也要防“灰犀牛”。“黑天鹅”意指风险出其不意，缘起偶发，往往令人“跌破眼镜”——这两年世界范围频出的“黑天鹅事件”，已经让人领教了这个词。而“灰犀牛”谈论得相对少一些，但它或许更为重要——这是美国学者米歇尔·沃克提出的概念，用以比喻发生概率大且影响巨大的潜在危机，而“灰犀牛”事件的发生，往往是有迹可循、有警示信号的。比如2008年底的国际金融危机，其爆发之前，市场上早已危机重重，但当时美国政府并未予以充分重视，依旧任凭华尔街上的资本大佬兴风作浪，终于导致“灰犀牛”现身，影响绵延至今。此时再意识到“灰犀牛”的威力，怕是为时晚矣。

当前，我国的经济形势总体有趋稳回升之势，上半年6.9%的经济增速就是佐证。但在局部领域，仍然存在较高风险，金融领域的风险尤其不可忽视。有些风险苗头已经显现，如果再不采取有效防控措施，就很容易招来“灰犀牛”。一旦出现“灰犀牛”风险，其对全局的影响干扰，是难以估量的。也正因此，对落后于金融市场发展的旧机制体制进行大力改革，加强金融领域的风险防控，会被列为金融领域的重中之重。

相比“黑天鹅”，“灰犀牛”风险更强调的是“可预见性”和“可知性”。灰犀牛虽然隐藏在丛林里，但其躯体庞大，并不难识别，只不过很多人觉得它体型笨重，不大会跳出来伤人，也就不加在意，并没有想过一旦跳出来将意味着什么。比喻都是跛足的，但灰犀牛的这种秉性，却很形象地显示了金融风险的特性。一种大的金融风险在爆发之前往往会有预兆，市场监管力量如果能够及时采取措施，扼住“灰犀牛”的牛头，就能够将风险控制在可控范围内，不至于蔓延成全局性风险；反之，则是“小洞不补”，必然“大洞吃苦”——这一点，不惟金融，在很多领域都有教训。

最近几年，我国加大了金融体制改革力度，金融市场发展很快。尤其是向民间资本打开的大门，以及迅速发展的互联网金融业务，都可谓顺应时势。但在金融市场快速发展同时，市场监管体制、能力和意识并未跟上，从而导致不少问题。如一些企业热衷于参与金融投资和房地产投资，对实业运作兴趣减退，宏观经济领域出现“脱实向虚”倾向，房价不断炒高导致正常的居住刚需受到挤压，一些P2P理财产品以高息回报引诱投资者盲目进入、结果导致血本无归……如此种种，都是看得见的“灰犀牛”。如果对这些明显的预警信号不闻不问，不加强监管并采取有力的干预，它们很可能会酿成全局性风险，损害经济社会秩序。

体制机制问题背后，常常有观念因素。有时候，陷入误区的观念意识，也很容易传导。很长时间里，市场监管部门常常有为了发展而放松监管的念头，以至于市场上形成了这样的习惯，一说加强监管，就理解成要“抑制市场发展”。把监管放在发展的对立面，甚至已经成为一种颇为流行的社会观念。显然，这种观念是不合实际的，对市场也是有害的。在这方面，我国金融系统并非没有教训。一些领域的风险已经积累很高，但相关部门要么掉以轻心，要么不敢或不愿采取干预措施，生怕耽误了“发展”，结果就导致了“灰犀牛”风险——虽然放出的“灰犀牛”还不算太重，但已经让付出了一定的经济成本和社会成本。

防“灰犀牛”，就要在有一定苗头时就绷紧神经，当机立断，以果断措施控制蔓延之势。这不仅是金融领域的事，其实也是市场监管、城市运行、社会治理许多方面共通的经验。监管与发展并不对立，这首先应当成为共识；而一旦承担了监管之责，监管者就不能退避三舍，不能掉以轻心，而需要切实提升对风险的防范意识、识别敏锐度和防控手段。这无疑需要思想高度重视，同时也需要相应制度保障。

此次金融工作会议决定设立金融稳定发展委员会，这是为我国金融体系建立起了全方位的监管体系。以往那种银证保三家监管机构“各自为政”的监管体系，已经在现实中产生了诸多问题，特别是在部门利益的牵扯下，很容易产生监管缝隙，并诱发“灰犀牛”风险。一个统一的、有权威性的监管机构建立起来以后，有利于更有效地堵住监管缝隙，亦能使金融市场风险防控目标更好落到实处。这种从制度层面“围堵”“灰犀牛”的思路，同样是值得借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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