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曾经是高端海鲜自助代名词的“金钱豹”，被曝整体歇业，仅上海一地未兑付消费者的预付卡余额高达1514多万元，另外它还拖欠巨额的员工工资及供应商货款。“金钱豹”跟此前“跑路”的“代官山”一样，是上海市单用途商业预付卡备案企业，尽管它根据商务部规定，在资金存管或者投保之间选择了向共保体投保，但自去年6月起，金钱豹已经“脱保”一年多；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2016年北京多家供货商向“金钱豹”提起诉讼，称它拖欠供应商的货款，但是这些信息，上海的消费者并不知情。

6月14日，又有一则新闻称携程遭实名举报，举报称携程曾公开声明“携程礼品卡属于单用途卡，在商务部备案”，但实际情况是携程的预付卡可以跨企业使用——用于购买不同法人不同品牌的酒店提供的住宿服务，无行业限制；可以用于购买机票等单用途预付卡不允许使用的服务。因此，举报文称，携程预付卡不符合《单用途商业预付卡管理办法（试行）》的规定，涉嫌“以单用途预付卡之名，行多用途预付卡之实”。

“金钱豹”携巨额未兑付的预付卡突然歇业，携程借着单用途预付卡的名义发放多用途预付卡，接连发生的两个案例，把单用途预付卡领域存在的乱象再一次摆到聚光灯下。时值上海正在着手立法规范单用途预付卡之际，有识之士指出，目前单用途预付卡正在偏离预付卡便利消费者支付、锁定目标客户的“初心”，并逐渐异化成融资工具、金融手段，与多用途预付卡在本质上并无差异。因此，上海着手立法时，应抓住“资金监管”这一“命门”，可比照多用途预付卡的管理，明确人民银行参与单用途预付卡的资金监管，商务部门与人民银行各司其职，对单用途预付卡领域事前、事中、事后实施全链条管理。

单用途预付卡是由发卡机构发行的，只在本企业或同一品牌连锁商业企业购买商品或服务用的一种预付卡。单用途预付卡由商务部监管，指导法规为商务部于2012年9月制定的部门规章《单用途商业预付卡管理办法（试行）》（下称《管理办法》）；多用途预付卡是由发卡机构发行，可以发行机构之外的企业或商户购买商品或服务用的一种预付卡，可跨地区、跨行业、跨法人使用。多用途预付卡由中国人民银行监管，发卡企业需支付业务许可证，中国人民银行共发放四批支付业务许可证，指导法规为《支付机构预付卡业务管理办法》。

本质上说，单用途预付卡具有支付、信用、融资等功能，与多用途预付卡一样，是非现金支付工具，因此，资金存管同样是它的“命门”。一旦发生“跑路”，银行存管资金就是消费者用于维权的生命线。但是，人们不难发现，单用途预付卡的资金存管制度在设计时，就比多用途预付卡的门槛低得多。《管理办法》提出：“规模发卡企业、集团发卡企业和品牌发卡企业实行资金存管制度。其存管资金比例分别不低于上一季度预收资金余额的20%、30%、40%。企业应有专门的存管资金银行账户，当企业超额调用存管资金时，银行应拒绝并按照备案机关的要求提供发卡企业资金存缴情况。”《管理办法》还提出：“规模发卡企业、集团发卡企业和品牌发卡企业，可以使用担保预售资金的保证保险、银行保函等方式，冲抵全部或者部分存管资金”。于是，2015年，首个地方性的单用途商业预付卡履约保证保险共保体在上海正式成立，它的作用是“投保履约保证保险的预付卡企业一旦申请破产且被依法裁定、被依法吊销营业执照、被备案机关处以最高限额的行政处罚，导致其拒绝履行或无法履行兑付商品或服务的义务，并且未能退还卡内预收资金余额，持卡消费者可根据保险合同规定获得相应比例的保险赔偿。”

有了这些制度，看似可能产生的漏洞都给堵住了。但法律的严肃性在于有责就有罚，权利义务对等，失信者要付出相应代价。而相对多用途预付卡，单用途预付卡发卡企业违规时处罚力度就显得较低，收益巨大，风险却不大。根据《管理办法》，即便被查实，执法部门对单卡各类违规行为的最高处罚也不过是3万元，对一个发卡动辄数千万元、甚至上亿元的企业而言，实属九牛一毛。上海单用途预付卡协会就曾披露过上海某美发美容企业远远超过单用途预付卡5000元的充值上限，给消费者充卡23万元的极端案例。胆子能这么大，实在是因为处罚太轻……

一位知情人士认为，《管理办法》也并非存心“不作为”，背后的原因是因为商务部门不是银行账户、资金结算的主管部门，无法在第一时间掌握一手信息，即便是备案，也是静态的，不能像银行资金监管那样做到动态更新。由于单用途预付卡监管环节多，监管难度大，为此，商务部门可与人民银行围绕“资金存管”这一核心，根据自身优势各有侧重地开展监管工作：商务部门把好单用途预付卡发行准入第一关，受理预付卡发行申请及报备事项，并根据人民银行提供的账户、资金流、征信及其他有关信息，核定发行人的风险等级，从而确定其发卡资格、发行额度、发卡数量等；人民银行应根据商务部门提供的审核信息，组织商业银行为合格发卡人开立预付资金存管账户，并严格管理预付资金流动情况。在人民银行内部，支付结算部门作为单用途预付卡监管的牵头部门，负责单用途预付卡账户开立和资金结算等管理；其他部门协同配合，处理好征信、反洗钱、消保投诉受理等工作，实现单用途和多用途预付卡集中统一监管，定期研判市场发展现状及存在的问题，分析成因，持续动态监管。人民银行还可借鉴全国法院失信被执行人黑名单模式，以黑名单方式披露不诚信主体，并严格限定其市场准入条件，提升违约的社会成本。

此外，商务部门与人民银行一旦携手，人民银行作为多用途预付卡法定的监管部门，可以对两者掌握的发卡企业进行信息比对，对那些借单用途预付卡之名，行多用途预付卡之实的企业及时掌握动向，以防范可能产生的金融风险。

栏目主编：吴卫群 邮箱：wu-chen@163.com 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图片编辑：朱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