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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手一部智能手机的时代,网吧还有人去吗?我们和几个网吧老板聊了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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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于量 2017-07-08 09:39
摘要:有人认为网吧已是明日黄花,早晚会在这座城市的街头消失;有人认为网吧的“吸金”能力依然坚挺,大众对网吧的需求有增无减;有人认为网吧行业的转型迫在眉睫,全面洗牌山雨欲来……

1996年5月,网吧“盖威特”在上海开门营业,据称这也是中国第一家网吧。在那个互联网的“蒙昧时代”,恐怕很少有人能够预料到,这种理论上只为消费者提供唯一一种服务——上网的业态,未来竟孕育出了空前庞大的市场。

 

而对于亿万中国网民,尤其是80、90一辈,网吧则是构筑起他们互联网记忆的一片重要拼图。

 

21年后的今天,伴随着56K调制解调器“吱吱呀呀”的拨号声诞生的网吧,如今在它的发祥地上海,却已然站在十字路口。

 

有人认为网吧已是明日黄花,早晚会在这座城市的街头消失;有人认为网吧的“吸金”能力依然坚挺,大众对网吧的需求有增无减;有人认为网吧行业的转型迫在眉睫,全面洗牌山雨欲来……

 


1996年11月在北京首都体育场西门开张的实华开网络咖啡屋亦是中国网吧的“始祖”之一,而“网络咖啡屋”的名号在某种意义倒是被当下时髦的“网咖”概念继承了下来。(图片来源:网络)

 

1

 

周姐的网吧开了19年。但是她对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要不是为了接受采访,我都已经好几个月没来店里了。

 

周姐的网吧位于长宁区江苏路上,实际营业面积近800平米,设有150个机位。下午2点,网吧里空空荡荡,150台电脑显示器,亮着的不过20多台。周姐摇摇头,显得有些颓丧:“每天都是这样,半死不活的。所以你说我还每天来干嘛?”

 

1998年,周姐初涉网吧生意。当时的店面在马路对面,50平米的空间里,整齐地排放着24台电脑。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冠以“网吧”的名号,但这24台电脑里真正能够上网的,还不到一半:“当时分游戏区和上网区,游戏区5元一小时,上网区16元一小时。”

 

不管是否能够联网,这24台电脑都犹如24台矿机,开足马力、日夜不停地开掘着一大片当时鲜有人染指的金矿。仅过了一年,周姐就“吃”下了隔壁的店面,网吧规模随之扩大了整整一倍:100平米,50台电脑。

 

为了进一步扩大经营规模,周姐的网吧又在2002年搬到了现在的地方。顶峰时,店里的电脑一度多达250台,堪称这一带的“旗舰级”网吧。作为老板,周姐一时风头无两。

 

周姐告诉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03、04年是网吧生意最红火的时候:“机器全部坐满是常态,光是每天下午排队的人就都快排到店门口了!”虽然不愿透露具体数字,但周姐表示当时的营业额放到现在绝对堪称“天量”。

 

然而好景总是不长。不知不觉中,网吧门口排队等位的人越来越少了。逐渐的,网吧里的空座也开始越来越多了。周姐说她无论如何都回忆不起来所谓的“拐点”是在何时出现的,她甚至觉得,可能从来就没有什么拐点:

 

“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过了当初那个顶峰之后,生意就开始一天一天往下走。当然向下的过程一开始是很慢的,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颓势逐渐就变得明显了。”

 

2007年,相熟的几位同行相继转让了自己的网吧。再联系自家每况愈下的营业额,周姐第一次意识到“苗头可能真的不对了”——虽然“魔兽”和“星际”依然流行;虽然刚开了第二个资料片的《魔兽世界》风头正劲;虽然国产和韩系网游百花齐放……但,来网吧的人,就是比以前少了。

 


“满座”曾是网吧的常态,如今这样的盛况却难再复制。(图片来源:网络)

 

即使是业内公认拯救了网吧行业的两款游戏《DOTA》和《英雄联盟》,也没让周姐的生意出现多大的起色,因为在蛋糕并没有做大的情况下,想要分蛋糕的人却比以前更多了:2011年,某家连锁经营的“网咖”在上海悄然出现并且迅速扩张。这个“不光能上网打游戏,还卖咖啡奶茶”的竞争对手的入局,让周姐感到焦虑。

 

她试图寻找克敌制胜的方法,却始终不得要领:硬件、环境、服务,能想得到的地方似乎都不比别人差,但是生意就是做不过人家。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自己的网吧只卖瓶装饮料,不卖咖啡奶茶吗?

 

周姐没找到答案,网吧依旧惨淡经营。但近两年,周姐逐渐发现,这种不景气原来并非只是她一家,而是全行业的。即使那个不可一世的对手在今年年初刚刚完成了D轮融资,但是他们的那家距离自己直线距离不过1公里的门店,单从营收数字看,其实也没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周姐有些阿Q地释怀了:“他们就是表面风光,其实每个月也就拍车牌那天生意最好。”

 

2

 

而在郊县地区,网吧行业却有着与中心城区截然不同的独特生态。

 

去年5月,闫阔彪关掉了和妻子共同经营了三年的网吧。说起关张的原因,这个90年出生的安徽小老板倒也坦诚:“无证经营呗!说白了,我开的就是‘黑网吧’。专项整治一搞,只有关门歇业这一条路。”

 

闫阔彪的“黑网吧”开在闵行区方泰镇的城乡结合部。2013年,当周姐的网吧还在中心城区苦苦挣扎时,他却毅然租下了当地农户的一套平房,并一举购置了20台电脑、2台空调和1台冰柜,简单装修后,网吧就正式开张了。3年的时间里,网吧的经营规模几度扩大,60平米出头的平房里一度塞进了40余台电脑。

 

“电脑多,发热量大,夏天的时候空调必须24小时开着,一个月的电费就要5000多块!”闫阔彪告诉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从开张第一天到关门前一天,网吧始终生意兴隆:“一天24小时,就没有几个机位是空着的。”

 

方泰镇周边工厂林立,镇上还有一个规模颇大的五金市场。操着不同方言的年轻人从五湖四海涌入这里,成为流水线上的装配工和五金店里的营业员——也成为闫阔彪网吧里的顾客。

 


简陋的陈设、脏乱的环境……闫阔彪的“黑网吧”与人们印象当中的“黑网吧”几乎如出一辙。(图片来源:网络)

 

城乡结合部娱乐方式匮乏,加之收入普遍不高,泡网吧无疑是这些打工者最为廉价、门槛最低的消遣,甚至几近成为他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用闫阔彪的话说,基本是“下了班就准时来网吧报到,一坐下来起码就是五六个小时”。

 

与父辈的勤俭、务实不同,如今的打工青年有着更加鲜明的个性与更加前卫的消费观。闫阔彪说,自己的网吧里时常会出现一待四五天乃至更长时间的“长客”。“长客”们的经历大多相似,都是因为种种原因丢了工作,而当他们走出厂房、商铺,下一站则必然是网吧:

 

“有的是工作上出了差错被辞退的,有的是和领导闹矛盾自己主动辞职的,还有的单纯就是干了几天觉得不爽,直接撂挑子走人的。没了工作也不着急找,先到网吧爽几天再说。”

 

闫阔彪算了一笔账:“黑网吧”收费低廉,每小时不过2元,加上各种预充值优惠,在网吧里耗上24小时的也只不过3、40元。即便算上一份10块钱的盖浇饭加一瓶4块钱的营养快线就能搞定的午餐和晚餐,一天的花销也能控制在80元左右。对于刚断了收入来源的“长客”,网吧的确是“避世”的最好选择。

 

无论是“长客”还是更多普通的打工者,他们在闫阔彪的“黑网吧”里都有着同样且唯一的需求:杀时间——就像歌里唱的: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打工生活的匮乏与无趣撑起了“黑网吧”的生意。在闫阔彪的印象里,他租住的这片城乡结合部区域,“黑网吧”最多时不下10家。这些“黑网吧”彼此之间基本谈不上竞争,因为每家几乎都是24小时爆满。

 

与中心城区正规经营的网吧不同,这些网吧不讲究环境,更无所谓服务,因为在这里里杀时间的人们本就不在意这些,他们只在意机器是不是足够“快”。闫阔彪说:“这里不比市区,你不能指望他们掏十几块钱在网吧里买杯奶茶喝,只要机器快,打游戏不卡,就足够了。我们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这种“不讲究”也让网吧的经营成本得以压缩至最低限度,从而保证利润的最大化。闫阔彪回忆,经营网吧的3年多时间里,每天的净利润“保底至少500元”。

 

然而突如其来的整治连根拔除了闫阔彪的“摇钱树”,但是并未打击到他对网吧行业的信心:“有合适的机会还是要再开个网吧,只要开出来,就肯定能赚钱,”闫阔彪眨眨眼睛:“毕竟这么大的需求放在这里,没有网吧,这些年纪轻的还能上哪儿玩?”

 

3

 

当周姐在纠结是否还要坚持、闫阔彪在幻想有朝一日东山再起的时候,张翼翔和他的合伙人以后来者的身份,强势地杀入了这个并不被看好的“夕阳产业”。

 

在张翼翔看来,网吧行业依然大有可为,只是亟待转型:“1.0时代,网吧行业野蛮生长,‘黑网吧’遍地;2.0时代,大家逐步开始有了品牌意识,开始在装潢和服务上下功夫;3.0时代,‘网咖’的概念出现,连锁经营盛行。现在我们要考虑的,就是以怎样的姿态迈入网吧的4.0时代。”

 

张翼翔所选择的转型突破口,是时下最为热门的电子竞技。而他开设在静安区西康路上的这家电竞主题“网咖”,或许可以视作他口中“4.0版网吧”的一片试验田。

 

走入这家网吧,仅从第一印象就能明显感受到与传统网吧的不同:除了供来店客人使用的电脑,网吧中划出大块区域用于安放电子竞技比赛的舞台和大屏幕、用于直播的透明演播室以及专业设备齐全的导播台——显然,所有这些陈设都服务于电竞这一主题。

 

根据国家音像与数字出版协会游戏出版工作委员会于今年年初发布的报告,2016年中国电子竞技游戏市场规模已达504亿元。而作为电竞的“门面”,各类赛事的规模和数量也在不断扩大。2016年全年,国内较有影响力的赛事共计举办94场,其中仅WCA(世界电子竞技大赛)一项赛事的奖金就高达2亿元。

 

张翼翔认为,电子竞技产业在国内的发展势头惊人,而电竞主题网吧作为电子竞技在线下的延伸与载体,同样有着巨大的想象空间。押宝电竞,并不是头脑一热的跟风之举。

 


豪掷1800万,就连“周董”都已经打起了“电竞+网吧”的主意。(图片来源:网络)

 

而与之相对的,网吧的传统业务却被张翼翔看得很淡。张翼翔告诉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网吧开业至今已有4个多月,日均客流始终维持在60-80人次左右。考虑到网吧的规模,整体 “上座率”并不高。

 

“说到底泡网吧远算不上什么刚性需求,而且网吧原本就只能辐射周边区域,不可能指望有人会不远万里从杨浦或是宝山赶到我这里来玩。所以现在的这个客流情况,基本在我们预料之中。”张翼翔表示,像传统网吧一样靠顾客支付网费赚钱,从来不在他的计划之内。紧紧围绕电竞这一主题,多元化经营才是他的不二法门。

 

虽然具体的商业模式仍在探索之中,但是开业至今,通过举办小型赛事和承办部分电竞行业内的发布会,张翼翔已经开始尝到了甜头:“今后的路还要走一步看一步,但对于这个行业,我始终是满怀信心的。”

 

嗅到商机的绝非张翼翔一人。7月初,多家媒体报道了“周杰伦豪掷1800万在深圳开网吧”的消息。这家同样主打“电竞”主题的网吧,在思路上与张翼翔可谓如出一辙。“周董”的网吧能否成为“地表最强”虽然还有待考量,但是在“后网吧”时代,抱住电竞这条“大腿”或许是个“唉哟,不错哦”的主意。


(本文首发于上观,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未经授权,谢绝转载。栏目主编:刘璐  编辑邮箱:internetobserver@163.com 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图片编辑:雍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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