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新华社消息，美军“罗纳德·里根”号核动力航母１６日驶离位于神奈川县的横须贺驻日美军基地，开始执行巡航任务。

《读卖新闻》网站１５日援引日本政府相关人士的话称，“罗纳德·里根”号将替换正在日本周边海域巡航的“卡尔·文森”号航母。这一点在美军太平洋司令部发布的新闻稿中也得到了确认。

“卡尔·文森”号去哪儿了？这个问题曾经牵动各方神经。回头看，围绕着这艘航母产生的波澜，也恰恰是观察现今东北亚安全态势中各方角色的一个剖面。

“卡尔·文森”去向成谜

“卡尔·文森”号在亚太的5个月，让人印象深刻的却是那起“乌龙”事件。

但事情一开始是清楚的。今年1月5日，“卡尔·文森”号编队从美国西海岸的圣迭戈起航，开赴西太平洋地区，替换正在检修的“罗纳德·里根”号。2月18日，“卡尔·文森”号编队南海海域进行所谓“例行巡航”。

随后，“卡尔·文森”号编队折返菲律宾短暂停泊，再一路向北，3月9日与日本海上自卫队在东海进行演习。3月15日，“卡尔·文森”号编队抵达韩国釜山港，参与“关键决心”联合军演。

查询一下美国海军的官方网站，还可以补上3月15日之后“卡尔·文森”号的动向：3月20日，它离开釜山港，“结束了为期5天的访问”；3月22日，作为“秃鹫”演习的一部分，“卡尔·文森”号与韩国海军舰艇编队合练，但演练的只是信号沟通；3月29日，它已经现身菲律宾海，还好整以暇地“举办了‘妇女历史月’庆祝仪式”；4月4日，“卡尔·文森”号抵达新加坡港。

但就是这个时候，“卡尔·文森”号在哪里却成了谜。9日，美军太平洋司令部称“卡尔·文森”号战斗群已受命向北航行，太平洋司令部发言人贝纳姆则告诉法新社记者：“这一地区的头号威胁是朝鲜。”连美国总统特朗普也出来“站台”，4月初，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他已派出一支“无敌舰队”。4月17日，韩联社报道，“卡尔·文森”号除了参加“关键决心”军演，还要参加为期两个月的“秃鹫”军演。韩国政府一位消息人士还告诉韩联社，“卡尔·文森”号战斗群将于4月25日左右驶入半岛东部海域。而且，美国航母“罗纳德·里根”号和“尼米兹”号也将于25日前抵达。

25日，正是朝鲜的建军节，也是传说中的又一次“大规模武力示威”的时间点。倒计时滴答作响，媒体大标题“美军三大航母打击群一周内集结朝鲜半岛”吸足了眼球。

但剧情又发生了翻转。4月15日，路透社发布的新闻照片显示，“卡尔·文森”号正穿过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岛和爪哇岛之间的巽他海峡，《华盛顿邮报》则报道，“卡尔·文森”号身在印度洋。随后披露的消息更让人大跌眼镜，这艘航母4月8日确实从新加坡港出发了，但目的地不是北方，而是澳大利亚西北海域。21日，又一条“打脸”的消息传来，“卡尔·文森”号的一架F/A-18E舰载机在印尼和菲律宾之间的苏拉威西海发生事故。按照韩联社为“卡尔·文森”安排的行程，这时候它应该正开足马力日夜兼程往韩国赶路才对。

至于被媒体热炒的“三大航母打击群”的另外两艘航母，“罗纳德·里根”号4月间还在横须贺港检修，当时预计至少要到5月底才能出海。“尼米兹”号也不在战略值班周期内，正在圣迭戈附近海域演练，据说它将被部署到中东——反正，两艘航母都赶不及4月在朝鲜半岛现身。

韩国称委屈美国在推托

闹出这样大的国际笑话，无论如何都是要有人出来给说法的。何况大家都心知肚明，“卡尔·文森”号之所以博眼球，正是因为它出现的时刻很敏感。把航母部署在哪里，是能拿来开玩笑的事儿么？可是当事各方的解释，在如此严肃的大背景下，却显得非常黑色幽默。

该来的航母没有来，让韩国有苦说不出。最先传出消息的韩联社保持缄默。这是当然的，熟悉新闻操作实务的人都知道，所谓“政府消息人士”这一类消息源，可以是“蜜糖”，更可以是“毒药”。当然也有人为美国航母“爽约”叫好，有韩国军事专家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称，“这次虚张声势是有效的，朝鲜没有进行核试验。”韩国《中央日报》愤愤不平，指责军方明知美军航母的行程，“却与美方一同放任媒体对此进行错误报道”。但是对于一个军事指挥权都要交给美军的国家，怒气也只能“发乎情止乎礼”，到此为止。一位韩军相关人士如是说：“美国作为航母的主人都未发声，我方无法率先透露实情。”CNN则用一名韩国国防部官员的说法：“韩国国防部讨论美国军事行动细节不合适。”

在导弹突袭叙利亚之后，外界普遍猜测美国对朝鲜的反应会比联合军演更上一台阶，其中包括动用真正的打击手段。但在媒体曝出“卡尔·文森”号航程有变后，白宫和军方台面上都把问题归结为“流程”。再换个场合，双方就互相推托。白宫表示，他们一直依赖国防部的引导。五角大楼官员则对《纽约时报》表示，在特朗普本人强调武力威慑的情况下，收回报道变得很困难。美国海军表示，既然总统已经对朝鲜的核武器及导弹计划失去耐心，发布“卡尔·文森”号前往西太平洋的消息，在时机上没有什么问题。当然，白宫也有“过墙梯”，毕竟，连特朗普自己都曾宣称“灵活”和“不可预知性”是他外交政策原则。白宫发言人斯派塞表示：“总统称有一支舰队正驶向朝鲜半岛。那是事实。这事发生了。更准确地说，正在进行当中。”

比起美韩两国，朝鲜的态度倒是一以贯之语气强硬。3月18日，“卡尔·文森”号甫抵韩国，朝鲜官方的“我们民族之间”网站便在YouTube上发布了一段3分钟的视频作为呼应。在视频在播放到1分钟多一点的时候，在“卡尔·文森”号的图像上出现了一个十字瞄准线，然后是火焰和爆炸声效。为这段视频配音的解说词说，一把尖刀将插向航母的咽喉。4月10日，“卡尔·文森”号已变成“乌龙”主角，朝鲜外务省发言人在回答朝中社记者提问时却十分动感情，他指出，美国鲁莽的侵朝活动已进入严重的实践阶段，朝鲜“将欣然回应美国所愿的任何方式”。

纷乱之中日本“搭车”

热闹总要过去，特别是在这个“后真相”的时代。4月20日之后，“卡尔·文森”失去了刷热点的法力。但这并不意味着这艘航母搅动东北亚格局的能力有丝毫衰减。毕竟，朝鲜半岛的导火索还在燃烧，危机并没有因为闹了个笑话就解除：朝鲜在那段时间里并没有服软，还是在演练炮兵演练，还是三五不时地用导弹示威；“秃鹫”演习还在进行，规模也依旧如之前宣告的那般庞大。

排一张时间表就能发现，4月20日之后“卡尔·文森”号的活动更加频密。而且，这些活动中都有个少不了的角色：日本。

4月21日，就在媒体还热炒美国政府的“流程问题”时，日本海上自卫队的两艘驱逐舰“足柄”号和“五月雨”号驶离佐世保港。4月23日，这两艘驱逐舰在菲律宾海域与“卡尔·文森”号会合。随后3—5天，日美舰艇编队演练了“编排舰船阵型、确认战术联动、实施通信训练”等科目。

4月28日，地点切换到冲绳以东海域，“卡尔·文森”号的舰载机和日本航空自卫队的F-15战斗机进行了合练。4月29日，“卡尔·文森”号从对马海峡进入日本海，与日本海上自卫队的驱逐舰又一次合练。也就是在这一天，接力棒才交回到韩国海军手里。

如果以为日本在“卡尔·文森”号上做的文章就止于联合训练，那就把事情想简单了。5月1日，按照日本防务大臣的指令，直升机驱逐舰“出云”号驶离横须贺港，据报道称，它前往东京东部千叶县的房总半岛，护卫美军的一艘补给舰。这艘补给舰则正在前往日本海的航程中，将与“卡尔·文森”号会合。

看似复杂的动作，其实就一个含义：在新安保法的加持下，在周边“有事”的氛围下，自卫队要合法地突破禁区。而且周边越紧张，自卫队的活动空间越大。《读卖新闻》的社论称，“作为盟友，日本虽然具备可充分防护美军舰艇的能力，过去却因法律制约而不能行动，以往这种状况是成问题的。”《产经新闻》的报道中，海上自卫队相关人士说：“‘出云’号这次的行动具有很大的政治意义”。《日本时报》的一篇评论点出此中深意：“在当前朝鲜核武器计划引发危机的情况下，民众有理由认为他们找不到比安倍更好的领导人。”就在这一轮朝鲜半岛局势趋紧之前，安倍内阁正被大阪的“森友学园”事件拖入困境。这篇评论直言，朝鲜半岛局势在政府手里，是“一种名为‘国家安全危机’的政治工具”。无怪乎日本政府表现积极，除了派出战舰战机配合之外，在10日与总统特朗普的通话中，安倍重申，东京愿意对来自朝鲜的任何挑衅“作出果断反应”。《解放军报》则评论，通过敏感的军事行动，搅乱地区局势，渲染朝鲜的现实威胁，最终吓唬国民从维护本国安全的角度出发支持修宪，才是安倍政府最终的“夙愿”。

至于“卡尔·文森”号将来的去向，韩联社5月16日报道称，它还在参加韩美联演，演习何时结束尚未确定。这次，消息源又是“韩国海军官员”。可是，按照美军航母6个月战斗值班的规定，留给“卡尔·文森”号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即使它不返回圣迭戈，而是移驻横须贺或者关岛，那至少也要几个月以后再见了。

在现今的地区的安全棋局中，押上航母这样的重注将具有怎样的影响，怎么估计都不为过。但航母的角色，可以在复杂的多边格局中，在国家利益和企图的多重博弈下变得很吊诡。在以往的历史经验中，局势紧绷之时，总有些国家以为把“刀剑弄得格格作响”，就能让对方稍有退让。可多数时候，轮流下重注的结果是一场“胆小鬼游戏”，谁都不愿意服输。于是山雨欲来，有些国家开始找“救生圈”拼命给自己增加安全感，有些国家则明里帮忙暗中添乱，唯恐失去捞一票的机会。殊不知危机就这样在纷乱之中退无可退走向最后摊牌。当然，这样的局面，还是不重演为好。毕竟，用语言交流和表达的信息，总是要比枪炮声清楚得多。

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图片编辑：雍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