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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城文学青年的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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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建安 2016-06-17 20:00
摘要:一座怎样的小城,就会长出一个怎样的文学青年。

1

如果我不说,你肯定想不到作为本地文学青年代表的周朝军,竟是正儿八经医学院科班出身,拿手术刀给病人开膛破肚的医学毕业生。然而,在周朝军的口中,他更愿意称自己为“伪医学生”。他经常自嘲:“我四肢简单,头脑也简单,所以不适合拿手术刀。”

 

头脑简单的周朝军在十八岁以前练就的特殊技能就是写诗。他把五千个常用方块字进行各种意想不到的断句分行。他说:“这种感觉让我想起一种儿童饮品的名字——爽歪歪!”

 

因为钟情于诗歌,射手座伪医学生周朝军在医学院不甘浪荡,终于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弃医从文,确切的说是弃医返文。他喊出了一个属于90后文学青年的宣言:我用双脚起誓,我将走更长的路,赴一场必散的宴会!

 

周朝军说,他是一个崇尚力量的人。诗歌的力量就好比鱼肠剑那细小的顶部,如同闪电,在瞬间就可以释放出所有的力。

 

这是他的诗歌《班吉赫拉》。

 

麦子熟了。割了。祖父把幸福

堆成了小山。人民因骄傲而低垂

在祖国秋天空旷的田野里,人民站成一排

班吉赫拉,我将肉体横陈,站在秋天的中央

默默无闻。让人民,融入祖国命运的细部

班吉赫拉,生命在黑暗中生长,于光亮处死亡

我为我死去的一部分深感骄傲,班吉赫拉

这是一次事故啊,班吉赫拉!

天空那么精致,荷锄而归的人皮肤黝黑

班吉赫拉,人民相拥而泣——

在祖国蓝色的夜里

一切都已开始,一切终将结束

班吉赫拉,一颗透明的心如何才能寄托?

谁能说自己了解鸡零狗碎的生活,班吉赫拉?!

了解每一枝花朵,了解马匹和箭矢

像一些细小的筷子,像一些雪地里柔软的生殖

班吉赫拉

(班吉赫拉:印度语,有自由、美好未来之意)

 

2

周朝军不但写诗歌,还写小说。评论家蔡翔说:“他以沂州笔记为题的一系列笔记体小说,笔调老辣,让人很难想象一个毛头小伙居然有如此深厚的笔力,读来让人大快朵颐。”周朝军一写就是五年。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五年如斯夫,终于毕业。周朝军热血沸腾,一张硬座票带他杀向八百里秦川,并且成为西部影城的一名编剧。在关中大地摸爬滚打了8个月之后,竟又杀回了山东老家。究其原因,周朝军在散文中并未提及,小说里亦无蛛丝马迹,他本人也不曾言明,终成谜团。我猜想,也许就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收回了浪子的脚步,或者说回来是为了完成一个文学青年未完成的使命吧。

 

果不其然,回到老家的周朝军,在蒙山脚下租了一间山房,雄心勃勃地构筑自己的文字江山。2013年,他倾五年心血打造的长篇小说《青春志》终于完稿。

 

关于《青春志》,周朝军说,“十年来,我心中流淌着的始终是一个淳朴而美丽的乡土故事,心中牵挂着的也始终是孙少平一样不屈不挠的农村青年。但当我真正将心中的热流落实到文字上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爱着的青年,不只是孙少平——我爱着的还有当下的自己。如果我不将过去的那些人和事写出来,我一辈子都后悔。”

 

至于周朝军为何写下了《青春志》,那要从他外婆家那棵老榆树说起,从外祖父收藏的古书说起,从一次休学说起,从一份报纸说起……

 

3

周朝军生于鲁南小城临沂以西三十里外某个名字拗口的小村庄,也就是他的长篇小说《青春志》里的“水县”——“水县并没有几条水,多的却是山。千把个山头,热热闹闹,把水县搂抱得严实,只从南面开了个口子,给外出刨食儿的汉子们行了个方便。迷龙河就乘机摸了进来,在六娘山一带打了个卷儿,磨蹭成了大大小小几十个水泡子,滋养了一茬又一茬美丽的水县姑娘……”

 

他有兄弟五个,还有一个姐姐,这在当地,也是不多见的。他从小长在外婆家,在古旧的四合院里,他度过了难忘的童年时光。夏日的黄昏,他和姥姥在老榆树下纳凉,姥姥就给他讲那些尘封的沂州旧事,比如“小甫杀牛偿命”、“妙三爷慧眼识真迹”、“麻杆腰戏弄十三两”等等。

 

沂州,在他看来,不只是一个历史符号,更像一棵老树在他内心的萌芽。

 

有时候,姥姥会无意识地把一个故事讲很多遍,周朝军软磨硬泡,让她讲新的,姥姥一时想不出,周朝军就去找外祖父,让外祖父讲古。外公出身书香门第,家中藏书颇多,但有自己的一套讲究,非珍本、善本不收,外祖父算是他读书上的蒙师。

 

周朝军回忆说:“我们当地有‘抓周’的习惯,我当年是抓了本《阅微草堂笔记》的,所以颇得他老人家怜爱。待我长到五六岁时,他老人家以为孺子可教也,便开授国文。说来有趣,按古例,对于蒙童,《千家诗》、《幼学琼林》这些书是必读的,而他老人家却有意避开。他开授的竟是《酉阳杂俎》《齐东野语》《续齐谐》《幽明录》《子不语》《夜雨秋灯录》等为前代儒生所不齿的闲书,或是诸如《小姑庙》《李二当车》之类的俚曲唱本,我以为这是与他老人家脾气有关的。我那时对书中奥义虽不太懂,然而却对书中那些故事别有一番神往,我至今还记得外祖父讲“魏和尚打鬼”时那手舞足蹈的样子,可爱极了,活脱脱一个老顽童……”

 

周朝军的校园生活看似潇洒,窘迫却与之相随。从初中三年到大学五年,他经常面临缺钱买书的情况,那他手里的几万册书是怎么来的?莫非撬了图书馆的窗户?(后面省略三个字)在此,请允许我斗胆将关于他藏书的一手资料向大家披露。有一次,他在电话中说:“十六岁以前,手里的的钱从没超过二十元,买不起正版,只好买盗版。上了高中,每三个星期家里给两三百块,那可是一笔巨款,这个阶段我读了盗版书,也读了不少正版,买书之日就是我断粮之时。上了大学,我投稿哦,不管是大型期刊,还是街头小报,都是我锁定的目标,稿费慢慢多了起来,可以买的书就多了。某次认识了一位武大历史系的高材生,他毕业前把大部分书都卖给了我。其后两年,我把读过且不喜欢的书又卖给了别人。”

 

为了买书,他的创作始终保持井喷状态,在一间群山罅隙里的出租房里,他拼了命地写,大有“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精神,并且为之付出了爆肝的惨痛代价。不将励志进行到底,不是他的风格,他通过文字挣来大学每一笔学费,最终得以顺利毕业。除此之外,他还有意外收获呢,散见于《山花》、《钟山》、《北京文学》、《作品》等期刊的作品,获得了2013年度“人民文学高校新人奖”。中篇小说《紫蝴蝶》、短篇小说《灯笼》、笔记体小说《故里三贾》、《故里三赵》就是那个时期的作品。

 

4

回到临沂的周朝军,充分发挥O型血的性格优势,广交朋友,尤爱以文会友。

 

去年春天,周朝军多方打听,找到了沉寂诗坛多年的老诗人(当然也是老实人)袁冬青。他们相约于苍源河畔的小酒馆,推杯换盏间,老袁向周讲述了诸多陈年往事,他从周朝军身上看到了当年意气风发的自己。周朝军与老袁合影留念,并给照片配上了如下文字:

 

如果他不说,大概所有人都会认为他只是中国乡间一位最普通的整日与土地和耕牛为伍的农民,或者是某城乡结合部忙于改造地球的农民工。是的,他叫袁冬青,的的确确是一位农民,来自鲁东南地区的临沭县玉山镇。但他不仅仅是一位农民。他还是九十年代响当当的农民诗人,他写过《中国玉米》,也写过《中国大豆》,某一段时间,他的名字是人民日报文艺副刊上的常客,《诗刊》更屡屡向他敞开怀抱……现在,老袁的儿子已经13岁了。就在刚才,在临沭县城的某家小酒馆里,坐在我对面的老袁,嘴里叼着烟,目光游离着,街边的菜市场上人来人往,他说,等槐花开了的时候,儿子就要小学毕业了……

 

周朝军一直和老袁保持联系,两人成了忘年之交。老袁是八九十年代山东民间诗人的一个符号,我们这一代人隔着三十年的时光与老袁互相凭悼。

 

这就是小城文学青年周朝军,他给周围的人带来许多快乐,把酒言欢的快乐、咬文嚼字的快乐、臭贫扯皮的快乐。但他对文学的热爱,和那深入骨髓的乡土情结,又让人感触良多。

 

文/建安

画/派派

 

班吉赫拉!

欢迎来稿:tongwood@yeah.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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