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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降房租,就欠着租金不给?长租公寓“青客”如此处理“高进低出”房源惹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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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毛锦伟 2019-12-31 18:08
摘要:在房屋租赁市场表现不佳的大背景下,如何妥善处理扩张期收进来的高价房源,是长租公寓品牌们面临的现实问题。

12月25日,按照此前签订的“代经租”协议,应该是长租公寓品牌“青客”向房东支付下3个月房租的日子,但不少房东的账户里并未如期进账。

房租拖欠支付似早有伏笔:12月20日前后,这些房东就陆续收到了青客工作人员打来的电话。电话中,青客要求房东们以数百元至千余元不等的幅度调低租金,或者在以后的租期内每年减免一个月租金。一些房东回忆,当时青客工作人员声称“不答应,租金啥时候给就说不准了”,“还以为是吓吓人的,没想到真的不给了。”

据记者了解,之所以要房东降价,是因为青客认为这批房源存在“高进低出”“收益倒挂”的情况,公司会亏损。企业扭亏无可厚非,但房东们质疑:通过拖欠房租的方式,似有逼迫房东就范之意,这样做合适吗?


一个月3100余元的房子,要降1050元

2015年11月,市民邹女士(化名)将名下位于浦东新区川沙镇新德西路上的一套一室一厅委托青客进行出租。邹女士称,双方当时签订了两份合同,约定租期为5年,前3年租金每月不到3000元,以后则每年上浮8%。算上一个月的空置期用于装修,实际上房租从2015年12月起算。合同规定是每个季度的首月25日支付租金,12月25日,邹女士拿到了首笔租金。此后4年来,租金支付一直正常准时。2018年12月,租金也按约定进行了首次上浮,上涨至3100余元一个月。

12月22日,邹女士和家人突然接到了青客公司一位潘姓工作人员打来的电话。电话中,潘某提出邹女士的这套房子青客公司是亏本的,因此,根据“国家监管要求”,必须对租金进行调整,每月租金必须调低700元。而按照合同,今年12月25日,邹女士这套房子理应第二次上涨租金,涨至每月3400余元。

12月23日,潘某再次致电邹女士,这次要求再次变化,变为了领导要求降价1050元,并且还要每年增加一个月的免租期。邹女士认为,青客的要求不仅过分,而且无理,难以接受。因为“租金是双方签订了合同的,岂能说降就降。”因此,邹女士一口回绝。她告诉记者,2018年12月时,她也曾接到过同样要求降租金的电话,表示拒绝后,租金还是照常给了,“我以为这次也是例行的询问。”

12月25日,租金未如期打入“青客宝”(青客开发的服务APP,有资金结算功能)账户。邹女士先后致电青客的400客服电话以及潘某询问缘故,400电话的答复始终是“已经记录汇报,等待处理”,而潘某则暗示她,租金暂停、延期支付和邹女士未同意降低租金有关。12月27日,潘某又给邹女士发来一份“补充协议”,协议中,租金支付方式从3个月一付改成了1个月一付,该协议也再次遭到邹女士拒绝。她告诉记者,没收到租金后,她第一时间翻阅委托租房合同,发现合同中竟没有拖延支付租金的相关违约责任条款。


△邹女士收到的房租改按月支付的补充协议。

3100余元一个月,青客真的亏本吗?这两天,邹女士也上门找到了自己房子里的两名租客了解情况,也是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解约收房做准备。两名租客反馈她,租金分别是1400元和2100元每月,她认为,“倒挂亏本不至于,但肯定没赚多少。”


2%房源“倒挂”,仅上海涉及千余套

在“12345”上海市民服务热线,记者看到青客拖欠房租已引发了大量投诉。据初步统计,从今年12月1日至27日,“12345”共收到青客的相关投诉740余件。翻阅这些投诉大致可以发现,12月25日之前,投诉大多为租客反映押金退还拖延;而之后,大量投诉则与青客要求降低租金、拖延支付房租有关。记者留意到,投诉的房东大多为2015年、2016年将房子交由青客代租的,一些房子剩下的租期已经很短。如市民杨女士反映称,她在虹口的一套房子委托给青客代租,明年2月即将合同到期,房租也只剩最后一期3个月。可即便如此,她也收到了降价800元的要求。在明确拒绝的情况下,她的房租也面临延期支付。

青客延期支付房租与房源亏损倒挂之间是否存在联系?12月27日下午,记者以房东的身份,来到龙华中路596号A座16楼的青客总部。听闻是为租金一事而来,工作人员安排记者前往15楼,由专人负责接待。记者在15楼转了一圈,几个会议室内吵闹声此起彼伏,均是尚未收到房租的房东正在交涉。


△青客公司位于龙华中路596号A座16楼的总部,前来交涉的房东会被安排至15楼会议室协商。

记者走入其中一个会议室,一名宝山过来的房东正在据理力争,指责青客工作人员拖延房租无理无据。而据青客工作人员在手机上查询,该房东名下的房子亦在需降价名单之上。工作人员解释了房租拖欠的缘由:最近多部门要求对长租公寓“高进低出”房源进行监管,加之青客11月份上市后,也迫切需要扭转房源上的亏损情况,因而公司才会将倒挂房源罗列,由工作人员挨个致电征询是否愿意降价。而根据流程,不管房东是否愿意降价,相应的回复都会在系统中予以登记,并由其他部门进行审核。在审核流程结束之前,房租暂停支付,这才是房租拖延的原因所在。

据该工作人员进一步透露,系统筛选出的倒挂房源比例大约在2%,在上海地区共涉及了1000多套房源,确实以2015年、2016年扩张期间以相对高的市场价格收过来的房源为主。在另一间会议室,两名青客工作人员的面前还摆放着一叠表格,表格上是由他们负责征询的部分倒挂房源。在每个房源后面,均列明了“最优降价金额”。记者留意到,4000元每月的一套房源,最优降价金额普遍在350元。而在表格的最右侧,罗列着房东们对降价的回应:绝大多数房东均明确“不同意”,仅个别房东表示同意降个一两百元。


△青客的两名工作人员正在将部分倒挂房源的房东对降价要求的反馈情况一一输入系统。

经营这些房源,青客是不是真的亏了?记者询问了几名青客工作人员,他们表示,仅从租金上来说或许不亏,但算上人力、前期装修费用均摊等其他成本,应该是亏的。


△一位房东拍下青客公司系统梳理出的倒挂房源表格。表上,他这套宝山共富一村的亏损房源,显示房租亏损为400元,算上人力成本后,需要降价1000元。


青客称不会通过拖欠来逼房东降价或解约

12月30日,多名房东又向记者提供了由青客出具的“降租沟通函”和“降租解约沟通函”。两份函上,青客以解决房源“高进低出”为由,提出了降租金、免租期以及解除合同等方案供房东选择。据房东们称,在列表中,青客亏得较少的房源,房东收到的是“降租沟通函”。函上称,在房东未回复确认前,房租将改为月付。3个月未答复,将直接按降价方案执行;而青客亏得多的房源,房东收到的则是“降租解约沟通函”。这份函上条件相对苛刻,房东若不予确认,则“暂停支付租金”。依照这两份沟通函的字面意思,房东似乎除了接受降价等方案,别无其他选择;而房东是否接受降价,也影响了租金的正常支付。


△房东收到的降价沟通函样本。函上称,在房东未回复确认前,房租将改为月付。3个月未答复,将直接按降价方案执行。

记者就此与多名房东进行了交流。房东们普遍认为,青客若觉得这些房源亏损,双方协商降价甚至提前解约未尝不可,但双方应该友好协商。在协商达成一致之前,理应按期支付房租,毕竟双方是签有合同的,房子里也住着租客。但目前青客的做法,让房东们感觉青客就是在以房租支付作为筹码,迫使房东同意降价,或者由房东主动同意解约,免除青客提出解约要承担的责任。

但12月27日在青客公司,几名工作人员都向记者反复承诺:青客无意通过拖延支付房租来给房东施压,房东不同意降价不影响房租支付,“流程结束总会付的。”

这些所谓“高进低出”的房源,房东们究竟能否顺利拿到租金?记者采访了青客公司相关负责人。对方明确表态:“青客不会通过拖欠租金来逼迫房东降价或解约,目前也没有出现过大规模拖欠房租的情况。”据称,12月13日,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国家发展改革委、公安部、市场监管总局、银保监会、国家网信办等6部门印发的《关于整顿规范住房租赁市场秩序的意见》指出,“加强对采取‘高进低出’的住房租赁企业的监管”。青客公司定期排查租金倒挂的情况,对收益最低的底部资产进行常规性盘点,与房东进行沟通协商,与部分房东重新协商租金,确保资产质量,这也符合国家对于行业监管的要求和规定。对方称,受长租公寓行业一些现象的影响,房东们较为敏感,这可以理解。

在房屋租赁市场表现不佳的大背景下,如何妥善处理扩张期收进来的高价房源,是长租公寓品牌们面临的现实问题。易居研究院智库中心研究总监严跃进认为,就目前的市场来说,租赁市场租金下调是大趋势,二手房的挂牌周期也开始延长。针对早期收进来的高价房源,确实存在房东赚了、风险则由长租公寓品牌承担的问题,市场调整也难以避免。对此,严跃进建议长租公寓品牌还是应该和房东充分协商,达成一致,再进行调整,避免强硬操作,招致房东反弹,反而弄巧成拙。

题图来源:图虫创意 图片编辑:项建英
内文图来源: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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