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说明: 伊拉克政府30日宣布，经过一周的战斗，政府军已经控制了距离首都巴格达50公里的费卢杰市周边城镇，开始向市区发起总攻。

综合多家媒体报道，上月23日，伊拉克政府军对“伊斯兰国”重镇费卢杰发动了全面攻势，按计划，战斗将在今天结束。但两周过去，伊军除了宣布挺近市区外，还没有传出实质性的战果。有分析认为，根据以往经验，收复费卢杰之战很难如期完成，惨烈巷战可能重演。

在伊拉克费卢杰郊区，伊拉克什叶派民兵向“伊斯兰国”武装人员发射火箭弹。

这个“以往经验”，从近程看，去年12月底，伊拉克政府宣布收复安巴尔省省会拉马迪，但其后花了近4个月，才完成拉马迪市内的清剿行动。把眼光放远一点，明眼人不难想到，2004年，被称为美军“自1968年顺化战役后最大规模巷战”也是在费卢杰上演的。

在这场战役中，美军共有88人死亡，1100多人负伤，单次战役的战损比（包括战死、失踪、负伤和被俘）超过1/15，参战的伊军和英军死伤也近100人。这个数量，在近20年的美军作战历史中可谓惊人。

2004年11月，向费卢杰开进的美军机械化部队。

美军阵容华丽开局打得顺手

这场代号为“黎明行动”的战役，从2004年11月7日至12月23日持续了1个半月。美军出动了海军陆战队第 1 远征部队、第1骑兵师、第1步兵师等精锐部队，重型武器如M1A1坦克、155毫米牵引炮、155毫米自行火炮、“布雷德利”步兵战车等也悉数登场，此外空中还有20多种战机进行火力和信息支援，阵容可谓华丽。在费卢杰城内，美军当时估计，武装人员不足3000人。据统计，参战的美军、英军和伊拉克军队共发动540次空袭，光火炮和迫击炮炮弹火炮和迫击炮炮弹就消耗了1.4万枚。

第二次费卢杰之战一开始，美军打得可谓顺风顺水。11月初美军发动高强度的空袭和炮击。 与此同时，美军和伊拉克军队在费卢杰城外大量集结。11月5日，美军切断费卢杰城内的供水及供电系统，并宣布实施42小时宵禁。1个旅的美军封锁所有进出费卢杰的道路，不允许除妇女儿童外的任何人通行。

11月8日，是美军确定的进攻发起日。从凌晨开始，美军飞机和火炮对费卢杰实施持续 12 小时的火力突击。由坦克和装甲车组成的美军地面突击群随后夺取了幼发拉底河上的两座重要桥梁，其中就包括2004年因为4名美国黑水公司的保安被悬尸示众而得名的幼发拉底河北桥（“黑水桥”）。伊军则控制了城西外围的费卢杰医院，扼住了西面的重要通道。随后，美伊联军夺取费卢杰地区所有桥梁，完全包围了费卢杰城内的反美武装。

巴格达时间11月8日19时，代号为“黎明行动”的军事行动全面展开。美军的两个团级战斗队一字排开，分别攻击位于费卢杰西北角的居民区和东北角的阿斯卡里区。右翼的第 1 战斗队率先发起进攻，在步兵战车火力的支援下，实施纵深突贯，迅速攻占了费卢杰城内的一 个火车站。部署在左翼的第7战斗队也战绩不俗，仅用 3 个小时便攻入了阿斯卡里区。

至11月9日下午，美军先头部队攻入费卢杰旧城。11月10日，美军攻占了全城超过一半的地区，拿下了包括市长办公室、一个商业中心、几处重要的清真寺和基础设施在内的多个目标。其中的穆罕马迪亚清真寺，还曾被反美武装用来作为指挥中心。

2004年11月美军在费卢杰路边遇袭。

城市陷阱拖住美军步伐

但美军的好运道没能维持几天。从11月9日开始，推进到费卢杰中心城区的美军陷入巷战。

在费卢杰巷战中的美军士兵。

在战前，费卢杰城内的反美武装也没闲着。美军的无人侦察机就曾发现，城内的武装分子针对即将展开的巷战进行过大量的实弹演习。在战斗爆发前，反美武装把费卢杰变成了一个“城市陷阱”：他们推倒车辆、破拆房屋，路上遍设路障，有时还故意留一条通道，两边埋伏下密集的交叉火力。城内的一些建筑物内则被放置了通过引线控制的大量炸药，在建筑物的大门、窗户上，也安设了诡雷和手雷。在城区的主要道路上，反美武装埋设了简易爆炸装置、路边炸弹和地雷。此外，城区各制高点，都有狙击手和手持火箭筒的武装人员。在地下，反美武装则挖掘了密集的地道、壕沟、蜘蛛洞。

美军投入作战的2个战斗队自身也有短板：第1战斗队崇尚稳步推进，但他们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正前方，侧后缺乏防护。第7战斗队的风格是先绕过难以攻下的目标，蛙跳式的推进，因此前进速度极快，但后方遗留的武装分子火力点却成为隐患。

两个战斗队都是由陆军和海军陆战队混编而成，两个军种在重火力使用的节奏上也有区别，陆军部队的习惯是重火力一路随行，陆战队则只有在进攻受阻时才召唤重火力支持。当碰上反美武装发生近战时，这样的不合拍难免会让火力支援部队手忙脚乱。11月9日，当巷战爆发的时候，担负火力支援的坦克、步兵战车，乃至炮兵应接不暇，担负空袭和远程火力打击的部队，则因为信息杂乱，害怕误伤友军而不敢轻易出手。

为了对付这种局面，美军只能放慢推进速度，转而进行逐街逐屋清剿。对于路上的路障，美军先动用推土机和挖掘机进行拆除，随后在坦克、步兵战车、迫击炮，甚至AC-130“空中炮艇”、阿帕奇武装直升机的全方位掩护下，步兵再出动进行搜索清剿。为了避免被悬挂在门上和墙上的诡雷杀伤，美军会先用坦克推倒房屋的墙壁，或者安置炸药炸开房门，然后再冲入搜查。在进行巷战时，美军的坦克和车辆会尽量靠着街道的一侧，从而可以为在街道另一侧提供火力支援。美军狙击手则在后方隐蔽点埋伏随时狙杀出现的武装分子。

但即使这样，美军还是遭到不小的伤亡。不断有参战的美军报告，发现有武装分子，甚至有妇女和儿童向他们开枪射击。11月13日，就在美军宣称已占领费卢杰绝大部分城区之际，美军在城内不同地点遭到伏击。第2步兵团2营A连在清剿中碰上了躲在蜘蛛洞里的武装分子，A连连长当场身亡。在另一处地方，陆战1团3营与一栋建筑物内的武装分子发生混战，据报道称，当时子弹和手雷不断从楼梯上和房屋内飞出，就连已经被打伤的武装分子，都还能掷出手榴弹杀伤美军。

11月19日，美军宣布在费卢杰的战斗“已经打断了武装分子的脊梁”，在清剿中共发现了2个汽车炸弹加工厂、24个炸弹制造工厂、455个武器储存仓库。据报道，美军对全城的建筑展开了逐一搜查，很多房屋被先后检查了三遍，但零星的战斗仍时有发生。

美国士兵将一名受伤同伴抬离战场。

11月25日，陆战8团1营B连3排的士兵在准备检查一栋建筑时，突然遭到建筑内武装分子的伏击，有5名陆战队员中弹身亡，多人受伤。

12月23日，陆战5团3营的一个班在一栋建筑内与守在二楼的数十名武装分子爆发激烈战斗，陆战队员一度被困在一楼无法动弹，两名陆战队员被当场特制手榴弹炸死。随后赶来增援的陆战队员中，一人还没赶到目的地就被建筑楼顶上的狙击手击中身亡。这也是整个费卢杰战役中的最后一次战斗。

巷战阴影难以轻易挥去

从斯大林格勒到格罗兹尼，再到顺化、费卢杰，城市巷战对任何一支军队来说，都是一个噩梦。问题是，既然从作战效率的角度讲，能回避就该回避巷战，可为什么总有军队非要撞这个南墙，不到黄河不死心呢？

除了不得不如此或者说绕不过去志在必得，答案之一恐怕是，攻打城市甚至不惜展开巷战，从来算的就不是一笔账。夺取某个敌方的重要城市，本身就是一笔政治上的算计。从第二次费卢杰战役的例子看，当时的美军意图便“醉翁之意不在酒”。据美军宣称，攻打费卢杰，是为了铲除武装分子的温床，抓捕当时基地伊拉克分支的头目扎卡维。但当时就有观察家指出，美军更长远的打算是打压当时什叶派的政治势力，同时为2005年1月举行的伊拉克大选铺路。另外，在伊拉克战争爆发一年之后，4名黑水公司保安在费卢杰被悬尸示众，第一次攻打费卢杰，美军又铩羽而归，国际舆论上，美国也丢不起这个脸。这么来看，打出美军在伊拉克的威望，在政治账上也算说得过去。

但下一个问题是，美军真的达到目的了吗？重新夺回费卢杰无疑算是重大胜利，有大量的武装分子在这次战斗中被打死或被俘，反美武装实力遭受了沉重打击。但这些都是要摆在1000多名美军士兵伤亡的天平上再称一称的。

更不用说，美军要抓捕的扎卡维，迟至2006年才在空袭中身亡。恐怖主义组织的势力在伊拉克并没有得到根除，近年来又和“伊斯兰国”合流。从稳定伊拉克国内政治局面的角度讲，在费卢杰之战后的2年多时间里，武装分子的影响迅速扩散到费卢杰所在的安巴尔省全境，伊拉克全国的暴力事件也有增无减，拉马迪、巴古拜、萨迈拉、摩苏尔、塔阿法、哈迪塞等多个城市相继成为武装分子发展的温床。说到底，伊拉克国内安全局势如此糟糕，根子不还是在美军自己身上么？即使在费卢杰城内，战役结束后针对美军的袭击也始终此起彼伏，从2005年至2010年间，又有约500名美军在费卢杰及周边地区遇袭身亡，其中最严重的一次发生在2005年12月1日，当时1枚路边炸弹造成在费卢杰附近巡逻的美海军陆战队10人死亡、11人受伤。

有一种胜利叫做“惨胜如败”。这一回，费卢杰的阴影会不会缠上伊拉克军队呢？毕竟，据媒体报道，在已收复的村镇内，伊拉克政府军几乎在每家每户中都发现了爆炸装置。伊拉克军方发言人则介绍，情报显示仍有约500名 “伊斯兰国”残余武装人员潜伏在费卢杰及周边，5万至7万名平民被他们劫为人质。而伊拉克政府军的战斗力，又能比美军强多少呢？

题图来源:新华社 图片编辑:周寅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