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4日，美国国会众议院议长佩洛西表示，众议院将开始对美国总统特朗普进行正式的弹劾调查，称他施压乌克兰打击2020年大选竞争对手的行为违反了总统誓言和宪法所规定的义务。这标志着美国内政治争斗进一步升级，特朗普面临自上台以来最大执政危机，美总统大选第一阶段高潮提前到来。

弹劾调查的三种可能

从现在来看，对特朗普总统“乌克兰通话门”弹劾调查有三种可能的发展趋势：

一是众议院通过对特朗普总统“乌克兰通话门”的弹劾案，但在参议院被阻。这种可能性最大。

根据美国宪法，如果有足够多的议员投票认同总统犯有“叛国、受贿、或其他重罪与轻罪”，国会将可以罢免总统的职位。如美国国会众议院投票表决特朗普总统“乌克兰通话门”弹劾案，通过的可能性很大。因为根据9月25日调查最新结果，众议院多数党民主党235名众议员中，有217人支持弹劾；17人尚未决定；另有1人未作答复。众议院少数党共和党198名议员中，有135人反对弹劾；63人尚未回复；此外，众议院唯一一位无党派独立议员表示支持弹劾。根据弹劾条款，如果众议院要就此进行表决，只要达到简单多数，即218票就可以通过弹劾案。众议院民主党要达到这一票数不是很难。

不过美国法律规定，只有当三分之二的参议员支持罢免总统，总统才会下台。美国参议院一共有100名议员，需要其中67人投支持弹劾总统的票，这场弹劾才能成功。共和党现在占参议院100席中的53席，民主党只占45席，另有两席独立席位，在政治立场上几乎与民主党一致。民主党只有47票，要想凑够三分之二多数的67票把特朗普逐出白宫，就得“策反”至少20名共和党参议员。这在大选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美国虽是三权分立政治体制，国会理论上有权力弹劾总统，但其制度设计的复杂性让弹劾成功并非易事。从历史上看，还没有任何一位美国总统被成功弹劾。最近一次受到弹劾的是克林顿总统，罪名是与白宫实习生发生性关系。众议院通过了弹劾，但被参议院拦了下来。克林顿最后也得以完成了自己的第二个总统任期。

二是美国国会众议院未能通过或未能表决对特朗普总统“乌克兰通话门”的弹劾案。

通常而言，弹劾总统应由国会众议院司法委员会起草弹劾动议，委员会投票通过后交由众议院全院表决。众议院通过后再转呈参议院进行弹劾审议。但现在司法委员会做出的决议只是启动对特朗普总统调查看是否够弹劾，这与弹劾动议有本质的不同。今后弹劾调查将围绕众议院六个委员会已经对特朗普进行的调查展开。至于是否需要进一步推进弹劾，众院司法委员会将做出最终决定，然后再拿到国会众议院表决。如果调查能够拿到足够证据，进入弹劾程序将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假如像“通俄门”调查一样无果而终，民主党强行发起弹劾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在缺少铁证的情况下，众议院司法委员会没有理由将正式弹劾动议放上日程，以致众议院未能表决对特朗普总统“乌克兰通话门”的弹劾案。现在民主党内部对弹劾特朗普的意见也有所分歧。在没有铁证的情况下，受到反对弹劾特朗普选民的影响，美国国会众议院也可能不通过对特朗普总统“乌克兰通话门”的弹劾案。

三是弹劾动议在参议院通过，特朗普总统下台。按照总统顺位，将是美国副总统彭斯上位。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除非乌克兰政府将要公布的特朗普与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的全部通话记录，与特朗普政府公布的这二人通话记录有重大不同并有对特朗普特别不利的爆炸性材料，因为白宫公布的通话记录并非是逐字逐句的录音稿，而是根据白宫情况室和美国国安会官员的“笔记”整理而成。或者匿名检举人的全部举报内容在公布后有对特朗普特别不利的爆炸性材料，或美国联邦众议院在弹劾调查中挖到对特朗普特别不利的爆炸性材料。

现在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弹劾案。美国会众议院议长佩洛西尚未提出弹劾过程的时间表。在历史上，弹劾安德鲁·约翰逊总统，从国会第一次发起行动到参议院判决无罪，整个过程持续了94天。尼克松总统的有关弹劾争执，持续了184天。克林顿总统的弹劾案，从开始到参议院未同意弹劾，持续了127天。这一次对特朗普的弹劾调查，众议院六个委员会都要举行各种听证会。加上民主党要弹劾特朗普，关键不是真的要让他下台，而是想在2020年大选投票前把特朗普搞臭，因此将尽可能拖延弹劾调查。各种听证会将没完没了，弹劾时间会很长，很可能拖到2020年。

弹劾调查的主要影响

弹劾调查让特朗普面临自上台以来最大执政危机，但也可能转危为机。

在弹劾调查中美国会众议院六个委员会将会全力挖出特朗普的各种丑闻和违法事实，将使特朗普继续陷入应付国会的泥潭中，为特朗普任期最后一年的施政带来更多的麻烦。若这件事情没能妥善处理，导致美国民众把特朗普和滥用权力、借助外国帮助谋求连任联系起来，美国民众基于对民主价值观和权力制衡原则的维护，可能转向支持其他总统候选人。在弹劾调查的“指挥棒”下，民主党人还将在税务、公私利益冲突等若干问题上继续深挖，为特朗普执政制造更多潜在危机。虽然白宫在这方面已有经验，但特朗普的执政节奏仍可能被调查带跑，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应对各类调查。一旦调查演变成正式弹劾程序，特朗普和他的团队可能就要疲于奔命，更难顺利推进各项既定议程。美国内政治争斗进一步升级，民主党和左翼媒体同特朗普的关系本已剑拔弩张，随着大选临近，紧张关系只会继续升级。

但另一方面，特朗普也可能“因祸得福”。若民主党在此次弹劾调查中没有抓到特朗普犯罪的铁证，特朗普反而可以利用“政治迫害”的说辞凝聚基本盘、博取中间选民同情，为自己竞选助力。例如，在众院议长佩洛西宣布正式启动针对特朗普弹劾调查之后，特朗普竞选团队在筹款宣传信中号召支持他的选民：“我需要你们成为我的弹劾防御部队”。仅数十个小时，又筹到了约1300万美元的竞选资金。

弹劾调查，也让美总统大选第一阶段高潮提前到来，民主党总统参选人前副总统拜登将可能提前出局。

对特朗普弹劾调查过程势必加剧美国共和民主两党的斗争，促使美总统大选第一阶段高潮提前到来。美总统大选第一阶段高潮过去通常在美国共和民主两党确定各自总统候选人后出现。但这一次因为对特朗普的弹劾调查将提前。佩洛西此前拒绝了许多民主党人启动对特朗普弹劾程序的呼吁，主要是担心弹劾反过来可能被特朗普所利用。

2020年总统大选民主党参选人之一伊丽莎白·沃伦和众议院司法委员会主席纳德勒对就“乌克兰通话门”向特朗普发起弹劾调查最为积极。沃伦此举是一石双鸟，既打击未来的共和党竞争对手特朗普，又破坏了民主党内竞争对手拜登的选情。之前大幅领先的拜登优势正在逐渐减弱，支持率从今年5月的35%下滑至9月的28%，与沃伦、桑德斯等党内对手的差距不断缩小。缺乏观点鲜明的主张、谨慎的宣传手段以及来自特朗普的指控，均不利于拜登巩固支持率。无论特朗普是否“通乌”，拜登始终没法彻底证明担任副总统时没有帮助儿子在乌克兰谋利。这个议题很可能成为特朗普、共和党和媒体对其穷追猛打的抓手，拜登的民调数据可能继续下滑。

若是拜登丧失了民众的支持，沃伦将成为民主党最看重的候选人，得到民主党的支持，沃伦的势力必将大涨。目前民主党内激进派与温和派存在较大分裂，沃伦与桑德斯同属激进派，但在政策倾向和竞选纲领上，沃伦得到更多民众支持，桑德斯与其存在较大差距。沃伦主张对特朗普发起弹劾也顺应激进民主党人的想法，很可能得到大部分民主党激进派的支持。而一旦拜登因可能的“乌克兰通话门”支持率大跌，温和派民主党人也会为了打败特朗普而放弃拜登，转而支持在民众中支持率最高的沃伦。拜登的时运不济将给沃伦更多出头的机会。沃伦在下一场党内辩论时的心态将更放松，可以轻装上阵聚焦选民更关心的议题，或将在之后的民调中进一步赶超拜登。当然，送走拜登这位相对温和的对手，迎来一个立场“更左”的沃伦，对于将迎战两党对决的特朗普未必是好消息。

（作者系同济大学智库首席专家、国际与公共事务研究院院长。本文仅代表个人观点。编辑邮箱：ylq@jfdail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