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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克丽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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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夏婳 2018-12-27 07:11
摘要:阿克丽玛看上去奔四十了,经常化挺浓的妆,身材已经严重变形很有些臃肿,所以当我知道她还未婚时也很有些惊讶。我想应该恰如她听到我结婚多年依然没有孩子一样。

阿克丽玛是我在加拿大打工时的同事,我们那同期(九十年代末,两千年初)随先生技术移民加拿大的女性似乎不约而同地做着同样的梦,就是先生一旦找到专业工作,就如鲤鱼跳过龙门,一切都会好起来。那么支持先生学习和找工作是义不容辞的责任,我们就应该理所当然地放下身段去做各种工作。我也不例外,华人超市做了一段收银员后,在一家全国连锁的著名商店里开始打工生涯。

 

阿克丽玛就是在那里认识的,她话不多,英文不好,我也如此,所以我们在很长的时间里并不热络,确切说从来没有热络过。我知道她来自巴基斯坦,我们好多国人对印度和巴基斯坦国家来的移民印象非常恶劣,给他们的绰号是“阿差”。对于一些传言,如他们不守信用,爱贪小便宜等,那时我从没有亲身经历,但非常不习惯他们里面穿着简陋的沙丽(他们的民族服装)外面罩着厚厚的普通冬衣,却露出一双黑乎乎沟壑纵横的光脚笈着劣质的塑料拖鞋在冰天雪地里慢行。

 

阿克丽玛看上去奔四十了,经常化挺浓的妆,身材已经严重变形很有些臃肿,所以当我知道她还未婚时也很有些惊讶。我想应该恰如她听到我结婚多年依然没有孩子一样,有次午饭时间,我们碰在一起吃,她毫无遮掩地问:“你为什么没有孩子?婆婆不会生气吗?老公着急吗?”

 

阿克丽玛的问题偶尔有同胞会或明或暗地问我,外国人问的她是第一个,而且问得那么赤裸裸,我不记得我的回答,但我身经百战从没有怯场过这些问题。那不切正题的答案应该还逗笑了她,和她之间似乎因此距离一下子变近了,在匮乏的语言环境下,尽可能地沟通一些事情,也就从那时开始,她一再跌破我的眼镜。

 

阿克丽玛有天跟我投诉,她的右下腹隐隐作痛很久了,看了几次家庭医生也没有得到改善。我想都没想,直接地建议:“那去看下妇科医生!”她看了我一眼,很奇怪的眼神:“我们没有结婚的女性是不能看妇科医生的。”那个回答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看医生和是否结婚有什么关系?移民了还要遵守这莫名的规则甚至不惜附上病痛的代价?我曾经尝试寻求答案,不过她只是低下头,不再做任何解释。

 

后来和阿克丽玛一起上晚班,下班时间是晚上的十点左右,多伦多的冬天下午三点就天黑,冬夜的那个时刻尤显冷清孤寂。阿克丽玛每次都有人来接,这让我有点意外,想着应该是某位追求者,天寒地冻绝对真诚真心。可是结果来接的人不是她的弟弟就是她的弟媳。他们的理论是未婚的女子不可以深夜单独回家,若是这样做了传出去会影响女子的名誉的!我这回是千思不得其解,比阿克丽玛年轻漂亮的弟媳深夜就可以单独出来?就因为弟媳已婚?这个名誉传扬的范围在哪?飘洋过海到了加拿大都还在其制约中?

 

我再问阿克丽玛时,她依然笑笑没有回答,而我也随着知道她的一些家事而越来越见惯不惯了。她说和父母弟弟弟媳和弟弟两个孩子租了一套两卧室的公寓,房间的分配是男性一间,女性一间,家务和做饭是她妈和她弟媳加她轮流做。这一回我不再惊诧他们的安排,心里暗生佩服,怎样的教育和生长环境可以让他们一大家人如此相安无事应该说如此相亲相爱地生活在一起,我们民族就单单两辈四个大人吵得鸡飞狗跳无法同一屋檐的是否可以借鉴学习下?

 

现在想来,这些事情是个很好的铺垫,让我对阿克丽玛的突如其来仿如从天而降的婚事没有惊掉下巴,甚至某种程度上还认为理所应当,值得推广。记得当时喜欢开玩笑的同事茶余饭后总说要给阿克丽玛介绍男朋友,她从不应答,说多了就逼出了一句:“我们的婚姻还是包办的!”包办婚姻于我很陌生,因为那个疯狂的年代属于奶奶辈的,也因为我家奶奶辈的几位女性都不怕艰辛冲破了这个束缚,自主地解决了婚姻大事。而如今生活在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尽管是新移民,阿克丽玛却可以安之若素地去等家里来安排婚姻真地蛮让人叹为观止,我是深深地感到敬佩。

 

有天阿克丽玛拿了一些照片给我们看,是一位男士单人的,也有男士和家人的合影。她说这是家里给找的未婚夫,还在巴基斯坦,他们不久就要订婚结婚了。那几天公司里因此热闹得出奇,大家议论纷纷,尤其是西人男同事,对这件事的关注范围无限扩大,延伸到了人权上去。我们妇女同事也忧心忡忡地替人忧天:这男的比她年龄小好多呀,一看眼神就蛮霸道花心的,他在巴基斯坦是做鞋,移民过来怎么生活啊?看看照片就结婚,那婚后的日子怎么可能和谐?

 

事情并没有因我们的七嘴八舌和胡思乱想有丝毫的变化,阿克丽玛真的很快订婚了,是独自订的婚,未婚夫还在巴基斯坦,她穿着粉色的婚纱,端着未婚夫的大幅彩色照片,面无任何表情地在一堆花枝招展的亲友簇拥下缓缓地走进举办仪式的礼堂。我们一帮同事都去见证了,各个的心里不理解和不接受的成分占的比例似乎还挺大,有位同事说:“阿克丽玛一点笑容也没有,是不是心里不愿意?”另一位同事说:“我看过很多他们国家的结婚照,都是没有一丝笑容的。阿克丽玛是愿意的,不然不会订婚,他们的父母还是会遵循当事人意愿的。”大家听了面面相觑,那场仪式我们那桌从着装到反应都那么格格不入,有些另类。

 

之后不久,阿克丽玛就请假回巴基斯坦结婚了,然后回来父母和弟弟据说掏出所有积蓄给他们新婚夫妇买了房子,等阿克丽玛的丈夫拿到婚姻移民纸登陆加拿大时,等待他的不仅有房子,娇妻,还有刚出生的大胖儿子。这位我们看来仿佛中了六合彩头奖的男士心里的雀跃程度有多高,我无法得知。倒是好长一段时间,公司几位年轻的男士闹腾得厉害,每天都要重申一遍:我们一点也不介意包办婚姻,哪里可以帮我们包办下,参照阿克丽玛的类型就好,妻子,儿子,房子一齐到手……

 

(本文编辑朱蕊)

栏目主编:顾泳 文字编辑:顾泳 题图来源:视觉中国(概念图) 图片编辑:项建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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